吴永贵没容林卫红多看，他就把证明收了回去。也许他心里认为，这张证明在林卫红手里不安全，搞不好就会变成一堆碎纸片片。
“林知青，看清了吧，组织上都认定李仁改过自新嘞，咱们应该相信组织。好咧，李仁，以后好好劳动，好好改造思想，可不敢再做不该做的事情。”
“支书，我知道了。”李仁面对吴永贵，还有一众村委委员，他的态度很是端正。
“知错就改还是个好同志。就这，都回吧。天冷得憎怂。都回吧。”
话说完，吴永贵带头走人。
苏淮则陪着李仁去知青院里送行李。
人都走了，林卫红和王志国还站在大队部里干什么。于是林卫红跺了跺脚，也走了。只是她没有回知青院，而又是去了熟悉的西沟畔静坐。
作为她的舔狗，王志国自然要跟着。
————
李仁在知青院里，没有意料之中的隆重欢迎，只有寂静。
李仁跑进自己的屋，没人。放下行李卷，又去看钱多华，还是没有。
“人都跑哪去了？”李仁一头的雾水。
“那谁知道呢。走吧，去我家。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改过自新的人，我得给你准备个洗尘宴吧。”
“看样子不吃你也不行了。”李仁没找到自己的饭搭子，也只得同意。
两个人推着车子来到村后头，远远地就听到苏家的院子附近，人声鼎沸。
“李仁，看到没，都借着你回来这个由头，跑我家里吃大户来了。”
“兄弟，又得让你破费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李仁已经呲着牙搓起了手，一副要把苏淮吃穷的模样。
苏淮苦笑地摇了摇头。凡事不能有个开头，看这孙子，吃惯了我，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两个人又走近了一些，就看到苏家院子里，好多人在忙碌着。
事实上，除去林卫红，大湾村的知青全都到了苏家。女知青们辛苦做着饭菜。男知青们则站在一旁，抽着烟说着闲话。
“看，李仁回来了。”黄明江的眼尖，隔着墙头看到了苏、李二人。
大家伙纷纷跑出门外，把李仁围在了中间。
“老李，你可算是回来了。吃苦了吧。”
“老李，在县里怎么样？受大刑没？你没把哥们招出来吧。”
“他呀，一准儿把咱们出卖了，靠着这份功劳，才全须全尾儿地走出来。”
“是不是我眼睛有毛病了？我怎么看着李仁胖了？孙子，你是不是真把我们给卖了，换了你一日三餐好吃好喝？”
……
明知道知青的嘴骗人的鬼，明知大家伙儿这是在胡诌八扯逗闷子。
李仁看着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孔，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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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先把自行车推回自家院里，然后就见自己的小媳妇，不停地从屋往外拿着好东西，风干的鹿肉，熏猪腿，鱼干……
苏淮一把拉住媳妇的胳膊，“媳妇儿，咋地，不过了？”
“苏淮，你回来了。大家说李仁总算是回来了，商量着给他洗尘接风。”
“接风洗尘？合着就吃咱们一家呀？”
“没有。你没见周红他们，把刚买回来过年的猪肉都贡献出来了嘛。”张蕊话说完，又赶紧去干活了。
看着大方的妻子，苏淮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心痛。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做人大方要比抠门强。
前世里，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张宁，人虽然漂亮，个头很是高挑，身材非常不错，但她自私。而自己作为长子，接过来父亲的重担，理应为家庭多承担责任，可偏偏张宁总是拖自己的后腿。
往事不堪回首，不去想它。大方的张蕊，当弟弟妹妹们的长嫂，应该很合格吧。
苏淮想通了一切，也卷起袖子，加入到败自己家的行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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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湾村里炊烟四起的时候，村头的西沟畔，隔着一丈远，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知青林卫红，另一个是民兵队长王志国。
林卫红委屈，自己做一点事咋就那么难。明明李仁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可为什么他就这么快被放了出来。自己不就是想要一个教师名额嘛……
林卫红又想到自己那个破碎的家，她更委屈了。你们为什么要读那么多的书，害得自己当不了兵，进不了文工团，只能来这个苦地方受累……
情到深处，林卫红又抱着双膝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此时坐在远处的王志国，感觉自己很压抑，心好痛。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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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男女女十八位知青，显然苏淮的那个窑洞里坐不下，最后只好男女分开，女知青们被吴霞带去了她家。
女人走了之后，男人们如释重负，一个个坐在热炕上，肆意地吃着喝着。
“老李，庆祝你的新生，咱们走一气儿。”孙福兴显然喝得有点多，带上了他从老婆那里学来的京腔。
“去你的吧，要不是苏淮急着把活赶完了，老子还不乐意回来呢。你们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多舒服嘛。”李仁也明显带了酒意。
“肏，难道你还能顿顿吃肉？！”黄明江一脸的不屑。
“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么长，这么厚……”李仁边说边比划着，“一巴掌宽的大肉片子，今儿中午我一顿就吃了八片。知道什么叫一口香吗？那肉过油炸过，咬在嘴里那叫一个香。”
说到最后，李仁还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连带着所有的男知青，都跟着一起咽了口水。
“我肏，早知道我就帮你把罪名扛下来了。”秦少海很有些后悔。
“这还不算啥。跟着苏淮混，三天饱九顿。而且晌午和晚上都有肉吃。这日子想想就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来了吧。这样的日子到哪儿找去。”李仁腆着大脸自顾说着。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
“我囸，害得老子白替你操了这么多的心。兄弟们，捶这个狗囸的。”齐胜利实在忍不住了，高呼道。
“对，捶死你这个狗囸的。”黄明江的火也被拱了起来。
……
李仁哭了，越哭越委屈。不就是说了点实话嘛，你们凭什么绑上我不让吃饭喝酒。
————
林卫红越哭越冷，最后冷得直打哆嗦，于是她再没有心情去感伤自己的悲惨。
想起身儿，腿脚又被冻麻了。林卫红扭头望了望王志国，只好出声叫人。
“王志国，过来搀我一下，我的腿又麻了。”
王志国听到林卫红招呼自己，不由地眼前一亮。他心底那该死的保护欲，被彻底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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