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去！撞沉它们！”
周勃的怒吼如同惊雷，在炮火与惨叫声中炸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定远”号庞大的船身在他的命令下，非但没有减速转向，反而将风帆升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朝着前方那三艘如同海上堡垒的佛郎机战舰冲去！
这完全违背海战常理的疯狂举动，显然也出乎了佛郎机人的预料。他们习惯了利用舰炮的射程优势在远处摧毁敌人，何曾见过如此不顾生死的冲锋？
然而，佛郎机战舰的反应也极其迅速。侧舷那密密麻麻的炮口几乎同时喷吐出耀眼的火光和浓密的黑烟！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连成一片，仿佛天崩地裂！数十枚沉重的铁质弹丸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着砸向冲锋在前的“定远”号及其侧后的两艘战座船！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周勃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黑点在空中急速放大，能听到弹丸撕裂空气发出的凄厉尖啸。
“规避！抓紧！”声嘶力竭的呐喊在甲板上响起。
“砰！咔嚓——！”
一枚炮弹狠狠地砸在“定远”号右舷船首下方，木屑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露出一个狰狞的破洞，海水瞬间汹涌而入！船身猛地一震，剧烈摇晃起来。
几乎同时，另一枚炮弹擦着主桅飞过，将一面船帆撕开巨大的口子。
更有数枚炮弹落入船侧海中，激起数丈高的水柱，冰冷的海水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砸在甲板上的每一个人身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大部分炮弹未能直接命中要害，但飞溅的木刺和弹片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一名正在操作缆绳的水卒被飞来的碎木直接贯穿胸膛，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另一名炮手被灼热的弹片削去了半只耳朵，血流如注，却依旧死死抱着火药桶，蜷缩在女墙之后。
“不要停！继续冲！炮手还击！瞄准敌舰水线！打！”周勃一把扶住剧烈摇晃的船舷，稳住身形，抹去脸上的海水和不知是谁溅上的血点，声音嘶哑却依旧稳定。
“定远”号上的炮手们强忍着恐惧和眩晕，在摇晃颠簸的甲板上，奋力操作着沉重的佛郎机炮。他们知道，只有拉近距离，己方射程较近的火炮才有发挥的余地！
“轰！轰！”
“定远”号左舷的数门佛郎机炮终于发出了怒吼，弹丸呼啸着飞向最近的那艘佛郎机战舰。
可惜，在剧烈的晃动和距离尚远的情况下，准头欠佳，只有一枚炮弹勉强击中了敌舰的上层船楼，打碎了一些木制结构，并未造成实质性重创。
而佛郎机人的第二轮齐射已经接踵而至！
这一次，更加精准！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定远”号侧后方的一艘战座船“振威”号的船尾！
巨大的动能瞬间将船尾楼砸得粉碎，舵机很可能受损，“振威”号航速骤然减慢，船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偏转。
更糟糕的是，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鬼舟”也趁机蜂拥而上，利用周勃船队被佛郎机战舰吸引火力的空档，从两翼贴近，用那种连续发射的快铳和火箭，疯狂地扫射甲板上的水卒。
一时间，周勃的先锋水师陷入了炼狱般的绝境。前方是巨舰重炮的死亡轰击，两侧是快船快铳的致命骚扰，海水被炮弹不断掀起，桅杆折断，船帆起火，甲板上血肉横飞，伤亡数字急剧上升。
“部堂！这样冲不行！我们还没靠近就要被打散了！”刘大勇冲到周勃身边，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急声吼道。
周勃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三艘不断喷吐火舌的巨舰，大脑飞速运转。硬冲确实是送死，但后退更是死路一条！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那些在炮火间隙灵活穿梭、不断倾泻火力的“鬼舟”，又看向因为“振威”号减速而略显脱节的己方阵型。
“传令‘振威’，若舵机已毁，原地固守，用所有火力阻击靠近的鬼舟！为大队争取时间！”
“命令所有海沧、哨船，不要理会佛郎机巨舰，集中所有弓弩、火铳，给老子缠住、打掉那些烦人的鬼舟！把它们和巨舰隔开！”
“定远号和另一艘战座船，跟随我，继续前冲！目标——最左边那艘敌舰！所有火炮，换链弹！给老子撕了它的帆！”
链弹，一种专门用于破坏船帆和缆绳的恐怖弹种，由两个铁球或半颗炮弹中间以铁链连接，射出后高速旋转，如同死神的镰刀，能轻易将帆缆撕得粉碎！
命令被迅速执行。原本有些混乱的船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执行新的战术。
数量占优的海沧、哨船如同狼群般扑向那些“鬼舟”，虽然船小炮弱，但悍不畏死的贴身缠斗，顿时让鬼舟的快铳优势大打折扣，双方在近距离陷入了惨烈的混战。
而“定远”号和另一艘战座船“扬武”号，则无视了身边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四处横飞的铳弹，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两把尖刀，直插佛郎机战舰阵列的左翼！
距离在迅速拉近！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佛郎机人也意识到了周勃的意图，最左侧那艘战舰开始调整姿态，试图将更多的侧舷炮对准冲来的“定远”和“扬武”。
“就是现在！开炮！”周勃怒吼！
“砰！砰！砰！”
“定远”号和“扬武”号侧舷所有能指向目标的佛郎机炮同时开火！这一次，射出的不是实心弹丸，而是数枚带着死亡呼啸、高速旋转的链弹！
它们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铁索，划出诡异的弧线，猛地扑向那艘佛郎机战舰的桅杆和帆缆区域！
“咔嚓！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至少有两枚链弹取得了战果！一枚精准地缠住了主桅中段的帆桁，在巨大的旋转力道下，硬生生将结实的木头绞断！
另一枚则扫过了前桅的一片船帆，如同热刀切牛油般将其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那艘佛郎机战舰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船身也因为受力不均而出现了轻微的倾斜！虽然远未到失去战斗力的地步，但其机动性已受到严重影响！
“好！”周勃狠狠一拳砸在船舷上，“靠上去！接舷！跳帮作战！”
这是唯一的机会！利用对方瞬间的迟缓，贴近，用大周水师最擅长、也是最残酷的接舷战，抹平装备上的巨大劣势！
“定远”号和“扬武”号如同两条受伤却更加凶狠的猛虎，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燃烧的怒火，不顾一切地撞向那艘受损的佛郎机战舰！
数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钩拒准备！跳帮队，随我杀——！”周勃拔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敌舰，第一个踏上了剧烈摇晃的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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