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我出神了很久，才坐起身擦掉眼角隐隐残留的泪痕，然后去拉开窗帘，此时太阳已经被厚实的云层遮住，但空气里的炎热却是一丝不少。
我把窗户关紧，拉上窗帘后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昏暗，我靠在床上点上一支烟，这种身心力疲的状态，让我久久提不起精神。
临近傍晚，我出了门，并且驱车往老旧小区方向开去，今天是卓玛父亲从派出所出来的日子，也同样是卓玛决定要不要跟她父亲回去的日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
过去半个小时路程时间，我来到了老旧小区，上到卓玛居住的楼层，看见房门敞开着，卓玛在哭哭啼啼中肩上挎着一个装被子的袋，从里面走出来，杨意就跟在她身后。
见到我，卓玛放下行李袋眼睛红肿的上前与我拥抱，她哽咽地说道：“阿哥，我要跟我阿爸回去了，这段日子以来谢谢你和杨意姐，对我的照顾，以后可能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可我一定会一直记得你们，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姐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看向杨意，她眼里也有对卓玛的不舍，可最终还是平静的说：“我尊重她的意见。”
我久久才开口问道：“花店怎么办？”
杨意依旧平静的看着我，我却觉得那么不是滋味，明明曾经我们是最相爱的人，如今见面却只能冷言冷语，我无法将从前的她和现在的她联想在一起，索性转过身靠在围墙上，点上了一支烟。
这时，杨意的声音也从我背后传来：“等待的人还没有回头，守候的人也要离开，留下来一点意义没有，你觉得该不该关掉？”
我转过身看着她，好一会后才回道：“你要觉得这样关掉无所谓，我没有任何意见，但请你不要忘了，曾经是谁骑着小单车亲力亲为的把花店慢慢做起来，也不要忘了……在你离开以后，不只是卓玛一个在等，我也在等，等到心痛，麻木了，也就不会再等！”
杨意咬着嘴唇，一阵清风吹动了她额头上发丝，这在我看来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我觉得杨意是一个可以在感性和理性中切换的女人，她不像路冉那样感性，想我了就会不远千里的来见我；她不像程烟那样理性，即使我用很恶毒的语言去伤害了她，程烟想着也只是等冷静下来再谈，从来不会轻易动脾气。
可杨意呢，她就是很好很好，不管去不去否定，杨意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彼此的沉默中，最先说话的是卓玛，卓玛上前扯了扯我的衣领，看到我脖子下面一点被热茶烫伤的地方后，顿时惊的问道：“阿哥，你这里是怎么了？”
我扯回衣领遮住伤口，对事不对人，我没有把情绪带入到卓玛身上，于是笑了笑的，想到她即将要离开，难免感到一阵难过。
以至于许久，我才开口说道：“卓玛，如果实在不想跟你爸回去，就留下来吧，阿哥有能力去养活你，还有二黎哥，你别看坏他了，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连阿哥都比不上他。”
卓玛特别沮丧的点头，没说拒绝，也没有同意，其实我和杨意都能看出她想留下，在大城市过的生活才是她想过的，而不是回家跟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结婚，可是花店也没了，她没有一个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在不愉快中散了场，杨意开车送卓玛去车站，我倚在围墙上抽完了一支烟，在下楼梯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和气喘吁吁爬楼梯上来收租的老陈碰上了面。
老陈见到我很是惊讶，“哟”了一声然后问道：“小江，你跑这来干什么，我记得这是小杨居住的屋子吧？”
我先是点头，又摇头，总之是特别纠结，而老陈完全忽视了我的纠结，他让我和他一起去收租，怕算错账目了，我刚好没有什么事急需要忙，索性便答应下来。
老陈和楼里租客的关系不算太紧张，收租的过程也顺利，也有一些租客因为生活紧张，想在下个月一起付，他也愉快的答应下来……那些租了五六年以上的租客，也有一些将我给认了出来，并亲切的询问我有没有跟女朋友结婚，我强颜笑，没有告诉他们我和柳媛早就分手的事实。
跟着老陈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生活常态，甚至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住着三口人，爷爷奶奶辈只能睡在客厅用遮阳帘遮住，我没有老陈那样见多识广的心态，看多了这些生活常态，难免会感到很压抑。
我终于清楚，在老陈忍受梁姨唠唠叨叨的生活里，接过那些生活拮据的租客递过来的几支烟，一杯茶水，就热情的给他们免去了一个月下来的水费，电费。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老陈身上这种力量叫“悲天悯人”，尽管他自己也活得很不快乐，人过花甲，曾经那些在膝下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一个都不在他和梁姨身旁照顾陪伴。
……
在老陈家吃过一个饭，我便离开了，驱车来到江边路上，黄昏时分的天空一片火红，把车停好，我坐在礁石群上，望着眼前浩荡的长江，对岸已经零碎亮起工业灯光，江岸边上那些高楼正灯光通明着，
点上烟，终于感到放松了一点，于是我尝试抛撒掉所有苦烦恼杂念，身上被烫伤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却无时无刻折磨着我。
夕阳渐渐落下，快跟远处的长江处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江面席卷而来的风呼呼吹来，陈清婉打来了电话，回想起早上那些事，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挺欠她的。
我没有接通陈清婉打来的电话，而是在挂断以后又转了一千块过去，并且说道：“早上的事谢谢你帮忙，即使结果不如意，对了，这是早上的饭钱，你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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