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沉默片刻,“太医说需静养,莫要忧心过度。皇后前日请旨,想送贤王去江南休养。江南气候温润,倒比京城适宜养病。”
晚风拂过,池面泛起粼粼金光。蔺景然望着水纹出神,摇头:“贤王这一走,皇后娘娘怕是要伤心。”
郗砚凛叹气,“煜儿是真唯一的嫡子,留在京城,难免被有心人扰了清净,去江南静养总比留在京中被人当靶子强。”
…………
三日后,郗砚凛把阿瑞从相国寺叫到思政殿,也不说教打骂,只是将一份份关于民生疾苦的折子推给阿瑞。
阿瑞自幼聪颖且爱护父母兄长,这折子看得他沉默地红了眼眶,“父皇,我明白了,二哥身体不好,我以后会好好跟着太傅和赵师傅学习朝政。”
郗砚凛轻叹,“瑞儿,慢慢来,不要熬灯秉烛夜读。去吧。”
又过几日,贤王回宫辞行时,披着素色斗篷,身形单薄如纸,行礼时却依旧仪态端方,“儿臣叩谢父皇母后恩典。”
皇后眼眶微红,强撑着笑道:“煜儿,你父皇已在江南安排好数位精通你病症的太医,我儿好生将养。”
贤王笑着抹去皇后眼角的泪滴。
阿瑞紧紧攥着贤王衣角,“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贤王摸摸他的头,“待五弟把古籍注疏读通,二哥就回来了。”
蔺景然见郗砚凛袖中手指微微收紧。她悄悄伸手,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贤王临走前,特意向蔺景然行礼:“劳皇贵妃娘娘挂心。”
蔺景然点头,“贤王殿下保重。”
马车驶出宫门时,阿瑞突然追出去老远,“二哥!我会天天给你写信!”
贤王从车窗探出手,挥了挥。
当夜郗砚凛歇在明曦宫,批奏折至深夜。蔺景然端来参茶,见他对着江南舆图出神,“陛下若舍不得,现在追还来得及。”
郗砚凛合上舆图,摇头,“慈父……”
蔺景然挨着他坐下,冷哼,“陛下嘴硬,是是是,严父多孝子。所以陛下才忍着不哭?”
郗砚凛被气笑,“朕看你是皮痒。”
蔺景然顺势靠在他肩头,“臣妾这是帮陛下分忧。您想啊,贤王此去既能养病,又能避开朝堂纷争。皇后娘娘虽不舍,总好过日日提心吊胆。”
郗砚凛低头看她,“今日怎么这般懂事?”
蔺景然理直气壮,“臣妾向来懂事。比如现在就知道陛下需要这个——”
说着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郗砚凛怔了怔,眼底漾开真实笑意,“胡闹。”
郗砚凛又道,“煜儿离京前,说羡慕阿瑞活得自在。他说阿瑞有朕纵着,有你宠着。不像他,虽然皇后和朕疼爱煜儿,但煜儿自幼被架在储君位上,从小板正认真读书...”
蔺景然握住郗砚凛的手,“贤王如今能做喜欢的事了。昨儿阿瑞说贤王在寺里画了好多山水图。江南多才俊,不如替贤王好好寻访名师?”
郗砚凛凝视她片刻,“这话是皇后让你说的?”
蔺景然娇俏道,“是臣妾自己想的。陛下若不信,现在就去问皇后娘娘?”
郗砚凛低笑,“爱妃胆肥了。”
…………
次日,蔺景然支着下巴,看郗砚凛更衣。他今日要考较阿瑞功课,神色比平日严肃些。
蔺景然懒洋洋开口:“陛下可别太凶。”
郗砚凛系腰带的手顿了顿,“朕何时凶过?”
蔺景然摆手,“上月赵师傅夸阿瑞箭术有进益,您当场考校《孙子兵法》,把他问得满头汗。”
张德海悄声进来:“陛下,五殿下已在思政殿候着了。”
郗砚凛点头,临走前瞥她一眼:“你既醒了,就去陪皇后说说话。”
蔺景然翻个身,“臣妾头疼。”
郗砚凛挑眉,“装,继续装。朕昨晚可没闹你。”
蔺景然钻进被窝,闷闷道,“春困秋乏嘛。陛下快走,别耽误臣妾养神。”
郗砚凛前脚刚走,后脚蔺景然就坐了起来,“山清,更衣。”
水秀抿嘴笑:“娘娘不是头疼?”
蔺景然伸个懒腰,“本宫突然好了。再不去,皇后该派人来探望了。”
凤栖宫,皇后正在看账册,见蔺景然来了,抬抬眼:“难得见你这么早。”
蔺景然行礼,“娘娘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常偷懒似的。”
皇后轻笑,“难道不是?”
几位低位妃嫔低头忍笑。
蔺景然坦然坐下,“臣妾这是效仿古人,大智若愚。”
皇后摇头,“本宫看你就是懒。”
皇后合上账册,“既然都来了,说说春宴的事。今年要简办,但该有的规制不能少。皇贵妃觉得呢?”
蔺景然浑不在意,“娘娘做主就好。臣妾觉得简办挺好,省心。”
皇后无奈,“你呀…”
请安散得早。蔺景然慢悠悠往回走,在御花园撞见郗砚凛。
蔺景然,“陛下考完阿瑞了?”
郗砚凛冷哼,“《论语》背得磕磕绊绊。”
蔺景然,“他才十岁。”
郗砚凛,“朕十岁时都能默《尚书》了。”
蔺景然眨眼,“所以您现在头疼得厉害?”
郗砚凛被她气笑,“就你会接话。”
阿瑞从后面追上来,小脸耷拉着:“父皇…”
郗砚凛睨他:“今日起,每日多临十张大字。”
阿瑞哀嚎,“儿臣手会断的!”
蔺景然揉他脑袋,“活该。谁让你前儿不温书,非缠着贤王讲故事。”
阿瑞撇嘴,“二哥讲得比太傅好嘛…”
郗砚凛皱眉,“你二哥需要静养。”
阿瑞低头,“儿臣知错了。”
蔺景然打圆场,“行了,回去写字。写得好,母妃让小厨房做酥酪。”
阿瑞眼睛一亮,“真的?”
蔺景然逗阿瑞,“再讨价还价就没了。”
阿瑞撇撇嘴,乖乖去温书。
看着阿瑞跑远,郗砚凛摇头,“慈母多败儿。”
蔺景然反驳,“严父出孝子,可也没见您少宠他。”
郗砚凛清嗓子,“朕那是…”
蔺景然,“是什么?”她凑近些,“陛下莫非也要学臣妾,大智若愚?”
郗砚凛低笑,“朕看你是胆子肥了。”
蔺景然笑嘻嘻躲开,“臣妾这是实话实说。”
……
两人回到明曦宫廊下,蔺景然刚坐下,郗砚凛就跟了进来。
蔺景然疑惑,“陛下不去批奏折?”
郗砚凛笑道,“今日休沐。陪朕下盘棋。”
蔺景然警惕,“赌什么?”
郗砚凛好笑,“你赢了,免阿瑞十日大字。”
蔺景然,“输了呢?”
郗砚凛,“给朕绣个香囊。”
蔺景然挑眉,“陛下确定要臣妾的绣工?”
郗砚凛淡定,“当然。”
蔺景然大笑。
棋下到一半,张德海进来禀报:“陛下,贤王府长史求见。”
郗砚凛落子,“宣。”
长史捧着信进来:“王爷命臣送来的。”
郗砚凛展信,眉头舒展:“煜儿说江南气候适宜,咳疾减轻不少。”
蔺景然探头,“看来去对了。”
长史又道:“王爷还呈了幅画。”
画上是江南春色,题着“愿父皇母后春安”。
蔺景然赞叹,“贤王画技越发好了。”
郗砚凛吩咐:“送去装裱,挂朕书房。”
雨渐大,二人转回屋内。郗砚凛批奏折,蔺景然歪在榻上翻话本。
她突然笑出声。
郗砚凛抬头,“爱妃又看到什么了?”
蔺景然凑过来,“这话本写将军夫人吃醋,把夫君关门外。陛下要是惹臣妾生气…”
郗砚凛挑眉,“怎样?”
蔺景然摊手,“臣妾就带阿瑞去相国寺清修。”
郗砚凛无奈,“威胁朕?”
蔺景然靠回榻上,“哪敢。或许臣妾在用膳时,点一桌臣妾爱吃的菜,让陛下和臣妾一起吃?”
郗砚凛摇头失笑,“春宴你想表演什么?”
蔺景然吓一跳,“臣妾又不是伶人。”
蔺景然眼珠一转,“臣妾给陛下说段书?”
郗砚凛挑眉,“就你写的那话本?”
蔺景然,“陛下怎么知道…”
郗砚凛,“张德海早禀报了。”
蔺景然嘟囔,“没劲,臣妾还以为陛下会要求……嗯,更特别的。”
郗砚凛眸色微深,“比如?”
蔺景然眨眨眼,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郗砚凛喉结滚动了一下,瞥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陛下!”蔺景然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愿赌服输。”他抱着她往内室走,声音低哑,“朕现在就要兑现。”
“等等!晚膳还没用呢!”
“不急。”
……
晚膳时辰过了许久,寝殿内的动静才歇下。
蔺景然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指尖都不想动。
郗砚凛披衣起身,唤人传膳。
膳食摆在外间,他端了一碗鸡丝粥进来,坐在榻边,“起来吃点东西。”
“没力气。”她把脸埋进软枕里,声音闷闷的。
郗砚凛舀了一勺粥,吹凉,递到她嘴边,“张嘴。”
蔺景然抬起头,眼睛弯起来,“陛下喂的粥好像特别香。”
“贫嘴。”他又喂了她几口。
吃完半碗粥,她恢复了些精神,靠在他怀里,“陛下,阿瑞今天怎么没来闹?”
郗砚凛,“朕让他去文华殿温书了,晚些再来请安。”
“哦。”蔺景然玩着他的衣带,“贤王走了,阿瑞好像一下子懂事不少。”
郗砚凛揽着她,“阿瑞知道煜儿病着,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只顾玩闹。”
蔺景然点头,“是个好孩子。”
“像你。”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
蔺景然半梦半醒间往身旁摸索,触到一片冰凉锦缎。
她睁眼,榻边空空如也。窗外天光未亮,蔺景然拥被坐起轻声道,“陛下?”
夜里雨歇,月华如水。郗砚凛在窗边负手而立,蔺景然给他披上外袍,“陛下站这儿吹风,明日该头疼了。”
郗砚凛握住她的手,“煜儿信里说,想在江南开间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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