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柔的目光直视着范晓莉,语气沉稳而有力,带着法律的威严:
“因为在我们后续的深入调查和比对中,发现这批藏品中,至少有十二件,与国内多起已立案侦查、但一直未能破获的重大文物盗窃案中,登记在册的被盗文物,特征完全吻合。”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重磅消息在范晓莉脑中充分发酵,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
“换句话说,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这十二件藏品,是法律意义上明确的——赃物。”
“赃……赃物?!”
范晓莉如遭五雷轰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失声叫道:
“这……这怎么可能!周队长,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藏珍阁的所有藏品,来源都非常清晰,都是通过正规的拍卖行、古董商或者私人转让渠道,花费巨资合法购得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赃物?!”
周雪柔的俏脸微微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
“范助理,你的意思是我们警方办案不严谨,证据有误,故意诬陷你们藏珍阁?”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晓莉吓得连连摆手,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急忙解释:
“我是说……我们庞馆长对藏品的来历要求极为严格,一向强调要根正苗红,非正当来路的绝对不收!”
“这里面……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周雪柔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语气强硬地打断了她:
“我们执法机关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链!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经过反复的核对和专家认定,我们绝不会轻易下结论,更不会找你们来进行调查问询。”
“现在,我希望你们藏珍阁能够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说明这些涉案文物的具体来源和流转过程。”
范晓莉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职权范围和承受能力。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对周雪柔说:
“周……周队长,这件事……实在太重大了,我……我做不了主。我必须立刻向庞馆长汇报这个情况,您看……”
“可以。”
周雪柔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请你尽快向庞馆长汇报。并且,鉴于案件的严重性和复杂性,我们希望庞馆长能够亲自来警队一趟,配合我们进行深入的调查。”
“好……好的,我……我这就汇报。”
范晓莉声音颤抖地说完,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出了周雪柔的办公室,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感觉稍微能喘过气来。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让她心生畏惧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庞瑞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威压的冷漠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东西拿回来了?”
范晓莉的心脏狂跳不止,她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地汇报,生怕哪个词用错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馆……馆长……出……出了点意外。”
“警队那边的人说……说在我们被抢的藏品里,发现了……发现了十几件,是以前国内发生的盗窃大案里……被……被盗的文物……他们认定这些是……是赃物……”
“放屁!胡说八道!!”
庞瑞霖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通过手机炸响,即便隔着电话线,范晓莉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暴怒。
“老子的藏品,每一件都有清晰的来源记录和交易凭证!都是从正规渠道真金白银买来的!怎么可能是赃物?!他们是怎么办案的?!啊?!”
范晓莉被吼得娇躯一颤,手机差点脱手掉落,她带着哭腔,慌忙解释:
“馆长……我……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可是……可是那个周队长说,他们有确凿的证据,已经核对过了……”
“所以……所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他们拒绝交还所有藏品……”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沉默,比之前的怒吼更让范晓莉感到恐惧。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庞瑞霖,脸色该是何等的难看。
过了足足半分钟,庞瑞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冰寒刺骨的平静: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范晓莉想起周雪柔最后的要求,硬着头皮,怯生生地补充道:
“馆长……还……还有……负责这个案件的周警官说……希望您……能亲自来一趟警队,协助……协助调查……”
“啪!”
回应她的,是电话被猛地挂断的忙音。
庞瑞霖别墅书房内。
庞瑞霖狠狠地将手机摔在柔软昂贵的地毯上,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让他亲自去警队?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毕竟是在风浪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极致的愤怒之后,是迅速冷却下来的理智和深沉的算计。
他很清楚,古玩这一行水太深,市面上流通的文物,十件里有七八件来路都经不起最严格的推敲,很多都是“土夫子”从地下直接“摸”上来的。
但是,从正规博物馆里失窃的藏品,因为目标太大,特征明显,一般很难在国内公开流通,大多都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流向了海外。
所以,他也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自己库房里成千上万的藏品,每一件都绝对干净,尤其是在早些年监管不那么严格的时候收进来的东西。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是这批刚刚被抢劫、又被追回的藏品里,查出了“赃物”?这巧合未免也太刻意了!
藏珍阁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纵火,接着镇馆之宝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盗,现在连转移剩余藏品都遭遇抢劫,并且还被查出藏有国家级赃物……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招招致命,步步紧逼!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或者巧合,这分明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幕后有条不紊地、往死里整他庞瑞霖!
是谁?!
秦川的名字第一个跳入他的脑海。
他有动机,也有前科。
但是,就凭那个刚出狱没多久、根基尚浅的毛头小子,真有如此能量,能策划出这一环扣一环、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精密杀局吗?
庞瑞霖内心充满了怀疑,但秦川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他阴沉着脸,在铺着厚厚地毯的书房里踱了几圈,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毯上的手机,幸好没摔坏。他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恭敬中带着几分谄媚的中年男声:
“庞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打电话的正是岛城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苏宏远。
庞瑞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上位者的平静,但话语里的分量却丝毫不减:
“苏局长,藏珍阁运送藏品的车辆被抢劫的案子,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
苏宏远连忙回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汇报意味。
“庞先生请放心,案子当时就破了!押运车和物品全部追回,还当场抓住了几名胆大包天的劫匪!可以说是人赃并获,迅速告破!”
“嗯。”
庞瑞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
“不过,我这边遇到点麻烦。我派人去警队办理手续,想领回被抢的藏品,却被告知,藏品中发现了十几件涉嫌是以前国内盗窃案中的赃物。因此,警队那边拒绝返还。”
“呃?竟然有这种事?!”
苏宏远的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是第一次听闻。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下面办案可能……比较谨慎。”
庞瑞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压力:
“苏局长,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藏珍阁的所有藏品,来源都是合法合规的。”
“最近藏珍阁麻烦不断,我很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恶意针对,兴风作浪。希望苏局长能够关注一下这个情况,了解一下所谓的‘赃物’认定,证据是否确实、充分。”
苏宏远立刻表态:“庞先生您放心!我马上就去负责此案的刑警三中队了解具体情况!一定把事实调查清楚,绝不会让合法经营者的权益受到不白之冤!”
庞瑞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哦,对了,苏局长顺便也帮我了解一下,抓住的那几个劫匪,到底是什么来路。查清楚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苏宏远心领神会,立刻应承下来:“好的,庞先生,两件事我都会一并了解清楚,一有消息,我立刻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庞瑞霖将手机丢在书桌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城景,眼神阴鸷。
法律的网似乎正从明处向他撒来,而他,必须在这张网收紧之前,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并用他自己的方式,做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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