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菡儒的话一出，未待启明帝和窦太后作出反应，朝中百官已是拧眉不悦，只觉得荒唐太甚。
“大胆柳菡儒，男尊女卑，男子主朝堂，女子主后宅乃是自古以来的规训，岂容你如此亵渎？！”
“恒辰城上下皆言你有才情，性聪慧，可你那点聪明不过是写诗作赋的小聪明，即便偶尔能言出一二治理良策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之事，参与治国治世单凭这点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
“万事有道，阴阳相合方才得以运行，你却妄想行这倒反天罡之逆举实在狂妄可恶，依本官看陛下应当严惩才能遏制这逆反之心！”
言官礼官以及文官众人难得统一阵线，语气咄咄，料她独木难支，知难而退。
面对百官刁难，柳菡儒不卑不亢，目光坚定，徐徐道：“诸位大人所言自古以来男主内女主外，可若是再往前看，分明是女性社会，这自古中的“古”又是来自何处？再者人皇伏羲神与女娲神女生万物，如何女子就要屈居人之下被困于一隅？”
夏正淳沉声怒道：“荒唐！实在荒唐！你一个小小女子到是生得一口铁齿铜牙，巧言善辩得很，柳太傅你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
柳甄海朝座上尊者拱手，神色冷淡，施施然道：“陛下，太后，诸位大人所言有理，小女柳菡儒确实胆大包天，口出狂言，依律例当重罚以作警示之例，警示那些不安分之人。”
启明帝意味不明地看向柳家父女，淡声发问：“柳太傅性子忠直，以身作则，朕向来信重柳爱卿的，照例严惩是出自柳爱卿的真实想法还是只是依法经办？”
柳甄海不骄不躁道：“老臣多谢陛下抬爱，国无法不立，即便是臣之女亦不例外徇私。”
“你这是按法理上的说辞，朕想要听听你真实所想。”
“陛下，依臣愚见，有才学者不应因为性别之别而将有治国良才之人拒之门外，所谓‘英雄莫问出处’，选拔官员看中的是才学德行，若单单以性别论断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柳甄海顿了顿又徐徐道：“正如此次动乱一般，有身为大丈夫的栋梁之才却行以谋私利拥兵造反遗祸百姓之事，亦有强壮男子在国难当前躲在人后做那畏首畏尾之鼠辈。也有看似娇弱的女子拼死相护，看似规行矩步的闺阁小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行大义灭亲之壮举，力量有限的姑娘逆着规制拼死想要为被困在后宅之女子取一条生路......”
“......”
殿中众人被他几句话刺地脸色清白，神色羞愤却说不出一字。
柳甄海语气平静并未有半点奚落嘲讽，语气淡淡地陈述事实：“由此观之，老臣愚见，若有才学之人不该被困于男女之别。”
启明帝眉间的那一丝隆起平顺了下去，朗声道：“柳爱卿所言不差，朕瞧着启明的女子未必不如男子，若是当真让女子参加科举，怕会是另外一番清明景象。”
此话一出，那些大臣如何坐得住，纷纷跪地，试图以此变相逼迫启明帝改变圣意。
“陛下，不妥，不妥啊！”
“女子若入朝为官，岂不是颠覆祖上规制，这放在哪朝哪地都是没有的！”
“牝鸡司晨，国之不安，女子入朝岂不侵染我启明基业江山，启明如今百废待兴如何当得起再次动乱？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窦太后扫了一眼殿中跪地之人皆是一板一眼的文官居多，武将这边碍于禁军周誉和端王未表态，他们瞧不出个好赖来并未动作。
“牝鸡司晨？哼，好个牝鸡司晨，好个女子入朝祸乱朝纲！”
窦太后冷哼一声，“皇城动乱之际诸位告假罢朝倒是积极，那日若无朝阳城秦朝歌舍命相救，哀家这条老命就算是搭在这启政殿前了。如今尔等既然瞧不上闺中女子那点小聪明又为何不敢给女子参与科举的机会。怎么，难不成诸位是怕自己争不过女子，屈居女子之下？”
众臣被窦太后直白的话说得脸色羞红却依旧强辩道：“太后娘娘，臣等只是为了匡扶朝纲，绝无半点私心。”
窦太后半点不买他们的账，冷哼一声：“此次反贼造反，叛军围城打得也是匡扶朝纲的旗号。”
太后的一句话将他们吓得整个人都抖个不停，惶恐急道：“陛下，太后明鉴，臣等绝无不臣之心！”
窦太后不搭话，谢恒舟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轻蔑道：“启明的朝堂倒是什么酒囊饭袋都能披上乌纱帽了，”他看了眼林爵和步若筠道：“看来大理寺的确需要好好查查了。”
林爵不语，步若筠朝他扯唇笑笑道：“凌王殿下放心，大理寺定会将陈德同一党卖官鬻爵之事查个一清二楚绝不会遗漏一人。”
顶着凌厉的视线，跪地之人中有半数人脸色已经惨白，若非低着头怕是叫人一眼便瞧出端倪来。
启明帝出声打破殿中冷凝成冰的氛围，目光落在谢励璟身上，温声道：“璟儿，依你之见何如？”
谢励璟微微俯首，温声道：“陛下，依儿臣之见，官员是为民办事造福万民之职，应当以才德能力作为标准而非男女之别，不论男女皆是我启明子民。”
“嗯，你说得有理。”启明帝颔首，一锤定音道：“柳菡儒，你的第二愿朕也答应了，明年科举不论男女，凡是朕启明之子民皆可参加。”
柳菡儒眼中闪出雀跃的神采，面上依旧有礼地朝他一拜，谢恩道：“臣女柳菡儒谢陛下隆恩！”
启明帝与窦太后相视一眼，眼眸中是对她的赞赏，说出来的话却是公事公办的肃穆：“既然朕已经应下你的请求了，那么现在朕便要计较你德容有失之罪，朕且问你，你可认罪？”
柳菡儒恭敬一拜，“臣女认罪。”
步若筠上前一步道：“陛下，此事是下官思虑有失，下官愿意替柳大小姐承了这责罚，陛下念及柳大小姐事出有因庭杖减半，下官虽也是为势所迫却也是知法犯法，陛下依律法庭杖臣一百庭杖，臣绝无半句怨言。”
“步少卿不可，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女怎能连累少卿大人？”
启明帝神色疲惫，挥挥手放话道：“步若筠你知法犯法该罚，前去领六十庭杖，柳菡儒领庭杖二十，此事不得再议。”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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