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深处,轮回盘虚影之下,那由柔和光辉凝聚的平心娘娘化身,比之初醒时凝实了些许,却依旧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万古的沉寂与天道的压制,并非一次五行归流便能彻底涤荡干净。
殷星静立在她面前,混元道果的光辉内敛,以示尊重。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位以身化道的祖巫,其状态远称不上良好。她的意识如同破碎的琉璃,勉强拼凑在一起,许多关键之处依旧蒙着厚厚的尘埃。
“人皇…殷星…”平心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回响,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多谢你…唤醒吾这沉沦之灵…”
“娘娘以身化轮回,泽被苍生,朕所做不过顺势而为。”殷星语气平和,目光坦诚,“然地道沉寂,轮回阻滞,非长久之计。朕欲助娘娘彻底复苏地道,完善轮回,不知前路何在?”
平心娘娘的光影微微波动,那双蕴含无尽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地道…天道…”她轻声低语,这两个词汇仿佛带着千钧重压,“昔日…吾感众生残魂无所依归,戾气充塞天地…遂以祖巫之身,引动大地本源,开辟此轮回之地…”
她的讲述断断续续,破碎的画面随着她的意念流淌出来:那是洪荒初定不久,龙凤大劫的惨烈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无数强大的魂魄在天地间哀嚎、消散,或凝聚成怨煞,引发更多灾劫。身为土之祖巫的后土,心有所感,行走于血海之畔,见那无尽沉沦,心生大慈悲。她以自身无上巫体与神魂为引,沟通沉睡的洪荒大地意志,强行撕裂部分血海权柄,构筑六道轮回之基,为残魂提供一个转生之所,也为天地建立一个清理戾气、维持平衡的系统。
“然…此举触及根本规则…引来…天之注视…”平心的声音变得艰涩。画面中,当轮回初步成型,六道轮盘开始转动之时,无尽虚空深处,无数条冰冷、无情、由纯粹规则凝聚而成的锁链虚影骤然显现!它们并非攻击后土,而是缠绕上那新生的轮回盘,缠绕上她与大地本源紧密相连的神魂,如同给一个新生婴儿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天道…不容地道…分其权柄…更不容…巫族…借地道再起…”平心的光影剧烈晃动了一下,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以身化轮回,固然是大功德、大慈悲,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天道借此机会,将最有可能挑战其权威的祖巫之一(后土),以及潜力巨大的地道,一并纳入掌控与压制之下。这是一种阳谋,她当时明知可能如此,却为了众生,为了洪荒,不得不为。其中无奈与决绝,跨越万古,依旧让殷星动容。
“巫族…吾之族人…”提到巫族,平心的意念中流露出深沉的眷恋与一丝愧疚。她身化轮回,虽保全了巫族部分气运不灭,却也使得巫族失去了最强祖巫,在后续的争斗中彻底败落。她对巫族的感情复杂难明。
殷星适时开口,分享了他建立圣朝,梳理山河,汇聚人道之力,意图对抗量劫,为洪荒众生争一线生机的理念与愿景。他没有空泛的承诺,只有基于目前所做之事的坚实阐述。
平心静静聆听,光影逐渐稳定下来。她能感受到殷星话语中的真诚与那份不同于天道“无为而治”(实则为规则至上,视众生为刍狗)的担当。眼前这位人皇,走的是一条以人道统御,试图调和、甚至整合天地人三道的艰难道路。
“汝之愿景…与吾当年…有几分相似…”平心轻声道,目光中的审视渐渐化为认可与一丝期待,“地道复苏…确需人道助力…天道独尊…非众生之福…”
就在她试图凝聚更多神念,回忆并讲述更关键的信息时——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至极的威压,骤然降临九幽!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作用于规则层面。虚空之中,那些曾经缠绕轮回盘的规则锁链虚影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散发出冰冷、排斥的意蕴,如同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区域,尤其是注视着正在尝试凝聚更多地道权柄的平心!
平心娘娘的光影猛地一暗,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变得几乎透明。她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传讯。
“天道…压制…又至…”她艰难地维持着化身不散,“长话…短说…”
“彻底复苏…需先…补全轮回…”
“当年…开辟轮回…引动血海反噬…有碎片…落入血海深处…被冥河…以污血大阵封印…”
“寻回…轮回盘碎片…方能…修复根基…”
紧接着,另一段信息碎片伴随着强烈的厌恶情绪传递过来。
“冥河…创阿修罗族…非生非死…窃取轮回权柄…扰乱了…生死秩序…”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阿修罗…便是其…延伸之手…”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那天道规则的压制力增强到了极限,平心娘娘的光影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无法维持清晰的交流形态,重新化作一团较为明亮的灵光,缩回了轮回盘深处,只能传递出微弱的、表示需要沉寂修养的意念。
那股天道威压也随之缓缓退去,如同从未出现,但留下的冰冷与压抑感,却久久不散。
殷星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得到的信息。虽然过程被干扰,信息不全,但关键点已然明确:
第一,彻底修复轮回,需要找到散落在幽冥血海深处的 “轮回盘碎片” ,此物被冥河老祖以污血大阵封印。
第二,冥河老祖创造的阿修罗族,因其介于生死之间的特殊存在形式,严重干扰了正常的轮回运转,是必须清除的障碍。
这两点,都直指同一个敌人——幽冥血海,冥河老祖!
前番偷袭之仇,阻道之恨,如今又添上必须夺取碎片、清理轮回障碍的因果。与冥河老祖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殷星眼中寒光一闪。血海……看来必须要去一趟了。不仅要取回碎片,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彻底斩断冥河伸向轮回的黑手。
他转身,看向一旁守护的孔宣、多宝以及激动的刑天等大巫。
“准备一下。”殷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下一个目标,幽冥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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