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不疾不徐,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在纪川的心脏瓣膜上,让他血液逆流,呼吸骤停,四肢百骸都泛起僵硬的冰冷。他死死地盯着那扇普通的防盗门,仿佛那后面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沈青衣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寒冰,指尖夹着的那道淡黄符纸无风自动,微微震颤,表面那朱砂绘制的复杂符文似乎有微光流转。她整个人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所有的清冷疏离都在瞬间转化为一种凝练的戒备。
纪川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目光死死锁住房门猫眼的那一点微光。大脑疯狂运转,是恶作剧?是那些黑袍人去而复返?是警察?还是......别的什么?那个穿寿衣的男人?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钉在原地。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几秒钟后,那催命般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停了?
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纪川和沈青衣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放松警惕,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丝毫没有减轻。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半分钟,门外再无任何声息。没有脚步声远离,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那固执的敲击,只是他们两人共同产生的幻觉,或者......某个存在仅仅只是敲了敲门,然后就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沈青衣对纪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绝对不要动,自己则如同灵猫般,极其缓慢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侧身凑近了猫眼。她的动作轻盈而专业,带着一种明显的训练痕迹。
纪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连大气都不敢喘。
透过猫眼小小的凸透镜,沈青衣向外望去。楼道的声控灯是亮着的,昏黄的光线正常地洒在走廊里,照亮了对面邻居门口堆放着的快递箱。
但......门外空空如也。
没有人影,没有刚刚离去者的衣角,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异常。仿佛刚才那清晰的敲门声,只是某种超自然现象留下的空洞回响。
沈青衣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从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巧锦囊中,再次拈出一小撮暗红色的、带着奇异腥气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均匀地从门缝底下极细的缝隙撒了出去。
粉末如同红色的细沙,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外的地砖上,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冒烟,没有消失,也没有显现出任何脚印。
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脸上的凝重和戒备并未散去。她退回纪川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暂时走了。或者说,‘它’只是暂时离开了门口。”
“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纪川压低声音,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后背的寒意依旧浓重。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威胁,这种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未知,几乎要把他逼疯。
“灵体。执念的聚合体。或者更糟的、被灵古之力扭曲过的东西。”沈青衣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再次扫过纪川略显苍白的脸,“你身上的‘印记’已经很深了,像黑夜里的灯塔。灵古的低语正在你耳边回响,只是你还听不见。记忆流失就是最明显的征兆,它已经把你视为了‘所有物’。”
她抬起手,指尖再次拈起那道看似脆弱却蕴藏着力量的符纸,目光沉静地看着纪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我试着帮你暂时压制一下这个‘标记’,就像给裂开的堤坝临时打上补丁。但这治标不治本,而且过程可能会有点......难受,你需要绝对忍耐。二,你继续自己扛着,依靠意志力......直到它把你彻底拖垮,或者被同化成它们中的一员,失去自我。”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真实性,将两个选择血淋淋地摊开在纪川面前。
纪川看着那张散发着淡淡朱砂气息的符纸,又想起记忆里那诡异的空白,想起那个穿寿衣的男人无声的注视,想起门外那不知是何物的敲门声。理性还在角落里嘶吼着怀疑,但身体的本能和求生的渴望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怎么压制?”
“坐下,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睁眼,不要抗拒,守住心神。”沈青衣指令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纪川依言照做,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听到沈青衣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能闻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和陈年草药混合的清冷气息,渐渐压过了之前的恐惧味道。
接着,他感觉到沈青衣微凉的指尖,精准地点在了他的眉心。那触感并不柔软,反而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坚定和凉意。
“静心,凝神。意守紫府,驱逐杂念。”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古老的韵律,能安抚人心,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随即,一段晦涩、古朴、音调奇异拗口的音节从她唇间低沉地流淌而出,那并非他所知的任何语言,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沟通某种力量的庄严感和力量感。
紧接着,他感到眉心那被点中的一点猛地一烫!仿佛皮下被植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火!又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呃啊——!”剧烈的、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跳起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疼痛,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灼烧。
“忍住!意守丹田,气随我引!”沈青衣的低喝声传来,她的手指依旧稳稳地点在他眉心,仿佛焊死在那里,丝毫不动。
那灼热感并未消失,反而以眉心为原点,疯狂地向他四肢百骸扩散!所过之处,仿佛血液都在沸腾逆流,骨头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碾碎重组!更可怕的是,伴随这剧痛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窥视感”,仿佛有什么至高无上又冰冷无情的东西,正顺着这灼热的通道,蛮横地闯入他的大脑,翻检、拨弄着他的记忆海!
童年老宅的高高门槛、外祖母在灶台前忙碌的慈祥笑容、夏日阳光下飞扬的金色光影、王胖子贱兮兮搂着他脖子大笑的脸......无数或温暖或平凡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又被那强大的、冰冷的力量粗暴地拂过、审视,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的过往。
痛苦和一种被彻底侵犯、毫无隐私可言的恶心感让纪川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咬出血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依靠着剧烈的刺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不让自己崩溃或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灼热感和冰冷的窥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青衣移开了手指。
纪川虚脱般地瘫软在沙发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头痛欲裂,眉心处依旧残留着隐隐的灼痛。
但奇怪的是,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些寒意和惊悸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大脑也清明了许多,之前那种思维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模糊感和滞涩感消失了,虽然疲惫,却异常清晰。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看到沈青衣正将一张颜色变得灰暗、甚至边缘有些焦黑卷曲的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特制的、刻着符文的金属盒子里。她的脸色似乎也比刚才苍白了一点,额角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过程对她消耗也不小。
“暂时压制住了。但这就像给快要决堤的溃坝糊上一层纸,”沈青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气弱,“下一次爆发,只会更猛烈,更难以控制。”
她看向纪川,眼神复杂,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怜悯,又有一丝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想要真正解决问题,你必须学会掌控它,而不是被它吞噬。但这条路......”
她顿了顿,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停顿。
“......代价远超你的想象。你燃烧的,将不仅仅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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