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带着震惊和恍然的字眼。她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眼前、泪流满面的顾九。脑子里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活了两世？多出了一世的记忆？
这……这不就是小说里才有的桥段吗？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边？还是发生在一直默默陪伴自己的顾九身上？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舒玉的小脑袋瓜，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处理不过来，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炕席。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舒玉的小脑袋瓜，让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问起。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
“你……你先起来，慢慢说。”她顿了顿，补充道，“把门闩上。”
顾九依言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将门闩仔细插好，然后又回到炕前，却没有再坐下，而是垂手恭敬地站着，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你说你多出了一世的记忆，”
舒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平静，“那在你……上一世的记忆里，我们是怎么相遇的？”
顾九抬起泪眼，目光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和这一世一样……也是在河边。奴婢被您救下，这一点，两世都是一样的……”
她的眼神陷入了回忆，带着深深的眷恋与痛苦：“可是……上一世，您救了奴婢后，给奴婢留下一些干粮和几个铜钱，便……便离开了。您没有带奴婢回家。”
舒玉蹙紧了眉头，这确实像是她可能会做的事。救人可以，但贸然带一个不明底细的陌生人回家，尤其是在杨家刚刚起步、尚未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时候，她大概率会选择更谨慎的做法。
顾九继续道：“后来，奴婢在县城流浪了些时日，乞讨、捡剩饭……差点被拍花子的抓走。是……是夫人和大奶奶，有一次去县城买东西，碰巧看到奴婢晕倒在巷口，心软将奴婢捡了回来。”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被颜氏和元娘带回来的、瘦骨嶙峋的自己。
“奴婢被带回杨家的时候，飞燕……飞燕姐姐已经跟在您身边伺候了。”
顾九说到这里，眉头也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时间……好像比这一世要晚一些。奴婢记得，那时候咱们家的暖棚好像都已经盖起来，并且种出过几茬菜了。”
舒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时间线对不上？
按照这一世的发展，顾九来家是在暖棚计划提出之前，甚至是在月饼风波、刘家纸坊开张之前。而顾九口中的“上一世”，她来家时暖棚都已经有收成了？飞燕也早就来了？
这中间差了至少大半年的时间！
难道两个世界的发展进度不同？
她正想仔细询问一下“上一世”更多的时间节点和细节，比如杨家是怎么发家的，有没有遇到什么大事，飞燕又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到杨家的，杨家将来过的怎么样……
就在舒玉张开嘴，准备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
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至极的疼痛，猛地刺入了她的脑海深处！
那感觉，就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了她的太阳穴，并且用力搅动！
“呃啊——！”
舒玉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双手猛地抱住了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疼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兀，让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鸣响，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顾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扶住舒玉，声音带着哭腔。
几乎是同一时间——
回县城的马车上，翘着脚丫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美滋滋盘算着怎么用烤梨碾压“揽月阁”的王霜，猛地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瓜子撒了一车厢，她抱着脑袋在车厢里痛苦地翻滚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快！快去医馆！分一个人去告诉夫人！”王霜身边的小丫鬟听到看到王霜这副模样，吓得面无人色，尖声起来。
而空间里，正驾驶着小铁牛，哼着歌收获最后一茬水稻的舒婷，也毫无预兆地从驾驶座上栽了下来，抱着头在灵泉边的草地上痛苦地翻滚。而她空间外的身体，也软倒下去。把正在旁边帮忙照顾她的王氏吓得肝胆俱裂，声音都变了调，扑过去连声呼唤：“婷儿！婷儿！这是怎么了？！”
剧痛！难以忍受的剧痛！
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同时席卷了三个身处不同地点的小姑娘！
顾九看着突然抱头蜷缩、小脸痛苦扭曲、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的舒玉，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前世今生了，连忙扑上去：“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她的话音未落，舒玉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了炕上。
“小姐——！”顾九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快！快去请王大夫！”杨老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
“霜儿！我的霜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李清娘抱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王霜，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王明远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连连催促下人快去请大夫。
王氏抱着同样昏迷的舒婷，急得直掉眼泪，对着院外无助地呼喊：“颜婶子！娘！你们快来看看啊！婷儿她……”
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而此刻，舒玉、王霜、舒婷三人的意识，却在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仿佛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之后，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地方——空间小屋。
三人几乎是同时“摔”在了空间小屋前柔软的草地上。
“哎呦喂！疼死我了！”
王霜揉着仿佛要裂开的脑袋，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哪个天杀的在暗算姑奶奶？！”
舒婷也小脸发白，捂着额头，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的头好痛……”
舒玉是最先恢复冷静的，她甩了甩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漂浮在泉眼上空、光芒明显比平时黯淡了许多、甚至还带着点……心虚般闪烁的小光球——小爱同学。
“小爱！”舒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刚才怎么回事？！那头痛是不是你搞的鬼？！”
王霜和舒婷也立刻反应过来，齐齐将杀气腾腾的目光投向小爱同学。
小爱同学的光球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光芒又黯淡了几分，它飘低了一些，用一种带着电流杂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且委屈的电子音解释道：
【宿主们请息怒！刚才……刚才那是紧急避险程序自动触发！是为了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王霜气得跳脚，指着自己的脑袋，“用差点把我们脑袋炸掉的方式保护我们？！你管这叫保护？！”
舒玉也沉着小脸，眼神危险地盯着那团瑟瑟发抖的光：“我们需要一个解释。立刻，马上。”
舒婷虽然没说话，但那泫然欲泣、控诉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杀伤力。
小爱同学的光晕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数据流乱窜，最终像是认命般，慢吞吞地飘到三人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呜……对不起嘛宿主们！刚……刚才那是紧急避险程序自动启动！不是我主动干的啊！】
“紧急避险？”舒玉捕捉到关键词，“避什么险？”
小爱同学的光晕又黯淡了几分，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刚才顾九的行为，触发了……监察机制……】
“监察机制？”王霜眉头拧紧，“什么监察机制？她说她是重生的，这关监察机制什么事？”
小爱同学似乎下定了决心，光球猛地亮了一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因为觉醒前世记忆是严重违规行为！会破坏任务公平性！一旦被监察机制确认，为了维持位面稳定和任务公平，系统有权对违规者及相关知情者进行……强制抹杀！】
“抹杀？！”三人异口同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丝毫不怀疑小爱的话，刚才那仿佛灵魂都被撕碎的剧痛，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霜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我滴个乖乖……这么狠？那刚才要不是你把我们拉进来，我们岂不是已经……”
小爱同学连忙点头：【是的！幸好我反应快，在监察机制锁定你们，准备执行抹杀程序前，强行启动了紧急召唤，把你们的意识拉进了空间避难！空间可以暂时屏蔽一部分监察……】
舒玉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想起刚才那阵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以及那种仿佛被整个世界排斥、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小爱的话，恐怕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顾九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有什么‘前世’？而且任务失败了？”舒玉抓住了关键点，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爱。
王霜和舒婷也屏住了呼吸。
小爱同学的光球闪烁得更厉害了，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它像是认命般，光芒稳定了下来，但声音依旧虚弱：
【事到如今，瞒……瞒不住了。是的，你们并非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位面。】
尽管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三人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那上一次……”舒婷小声问，“我们失败了吗？”
【……失败了。】小爱的声音带着沮丧，【而且因为任务失败，结算的积分严重不足，导致你们在申请重新穿越时，出现了……偏差。】
“偏差？”王霜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偏差？”
小爱同学的光球飘到控制台前，调出了一份模糊的数据记录：
【按照标准流程，任务失败后，若积分足够，可以选择携带记忆胎穿，从头开始。但是你们上一次的积分……太少了。】
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舒婷宿主因为在上一次任务中贡献度最高，获得的积分相对最多，所以……成功兑换了胎穿，回到了婴儿时期觉醒记忆。】
舒婷眨了眨眼，所以她是带着记忆从娘胎里开始的？
小爱又转向王霜和舒玉，语气更加心虚：
【舒玉宿主……积分稍少一些，所以……穿越后记忆觉醒的节点落在了三岁左右。】
舒玉：“……”合着我就比婷子少享受三年童年呗？
最后，小爱的“目光”落在了王霜身上，声音细若蚊蚋：
【王霜宿主……你的积分……是最少的……所以……只兑换到了五岁左右的记忆觉醒节点……】
舒玉：“！！！”
王霜捶地哀嚎：“我就说嘛！凭什么婷子啥都知道，玉儿你三岁才能支棱起来，搞半天是咱们穷，买不起从头再来的票啊！”
舒玉也是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她们姐妹仨这还是氪金（积分）不足导致的“残次品”重生？
“那我们的记忆呢？”
舒玉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我们都不记得上一次任务的事情？”
【这是保护机制。】小爱解释道，【为了防止宿主带着失败的经验和情绪影响新的任务，也为了最大限度保证任务公平，每次重新穿越，关于上一次任务的具体记忆都会被封存。
只有任务相关的核心知识和技能会模糊保留，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会比同龄人显得早慧。觉醒前世记忆是绝对禁止的，所以顾九的行为才会触发抹杀机制。】
“那上一次任务到底是什么？”舒婷急切地问，“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小爱同学的光球闪烁了一下，调出了一段极其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影像中，三个身影看起来比现在年长不少，但衣着褴褛，神色仓惶，背景似乎是在一片混乱的荒野之中。她们的脸上沾着污迹，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一个听起来像是舒玉（但更成熟）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说：“……时间不多了……必须……留下关键信息……”
另一个像是王霜的声音焦急地反驳：“……可是我们回去之后连方向都没有！这怎么找？！”
接着是舒婷（同样更成熟）的声音：“……姐姐……我会留下线索的……”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变得一片雪花。
【我只能给你们看这么多。】
小爱同学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恐惧，【关于具体任务内容，我被设置了最高级别的禁令，如果直接告知你们，我会被立刻格式化抹杀，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三人看着那模糊的影像，听着那断断续续、透露出紧迫和绝望的话语，心情都变得无比沉重。
上一次，她们似乎失败了，而且处境非常糟糕。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玩？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猜？”
舒玉沉吟片刻，看向小爱：“一点提示都不能给吗？或者，我们该怎么才能触发任务，或者找回记忆？”
小爱同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允许透露的信息范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本系统只能提示：功德值，是重中之重。它不仅关系到宿主们在本位面的气运、安危，更是……更是下一次“机会”的关键。功德值越高，宿主们能解锁的权限越多，在面对危机时能调用的资源也越多，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抵消部分监察机制的惩罚。】
功德值！又是功德值！
王霜忽然抬起头，问出了一个压在心底很久、她们一直不敢深思的问题：
“小爱，如果我们……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们还能……回家吗？回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
空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舒玉和舒婷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小爱同学的光球静静地悬浮着，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庄严意味的电子音回答：
【可以。成功完成终极任务，积累足够积分，你们可以选择回归原世界，并带走你们在这里获得的部分能力和财富。】
三人眼中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但小爱接下来的话，又将她们打入了冰窟：
【但是，如果任务再次失败，并且积分不足以支付再次穿越的代价……那么，三位宿主将被位面规则判定为“冗余数据”，进行……永久性抹杀。】
空气再次凝固。
任务不知道是啥，失败就要被抹杀。想回家就得完成任务，可任务内容还不能问！
这简直是个死循环！
“啊啊啊！这什么破任务啊！连个提示都没有！”
王霜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转圈，“总不能让我们去把皇帝老儿拉下马吧？还是要去拯救世界？”
希望与绝望，如同冰火交织，冲击着三个女孩的心灵。
回家，是支撑她们在这个陌生世界努力下去的终极动力。可眼前，却是一片迷雾，连路在何方都不知道。
舒玉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苦笑着总结：“所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兜里没钱（积分少），忘了账本（记忆被封），还不知道老板（任务）要我们干嘛？唯一知道的是，得多做好事（赚功德），不然就会被开除（抹杀）？”
王霜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地接口：“而且开除就等于物理消失……这破工作，待遇差，风险高，还不能辞职……”
舒婷看着两个姐姐，小脸上却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坚毅：“姐姐们，既然不能直接知道任务，那我们就自己找线索！我的时间最多，说不定能找到和上次任务有关的线索！”
舒玉和王霜对视一眼，也只好点了点头。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舒玉揉了揉依旧有些隐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既然任务不明，那我们当前的目标就很明确了——赚钱！积功德！先把‘本金’攒厚了再说！只有活下去，活得更好，才有机会揭开谜底，找到回家的路！”
王霜也挣扎着爬起来，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对！管他什么任务，先把银子赚到手！把功德值刷上去！等咱们有钱有功德了，说不定那破任务自己就蹦出来了！”
虽然前路迷茫，危机四伏，但至少，她们再次明确了短期的方向。
三人互相打气了一番，感觉意识体的不适感消退了不少，知道外面肯定已经乱套了，不敢再多待，便准备离开空间。
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前一刻，舒玉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心虚闪烁的小爱同学，心里暗暗发誓：
不管那见鬼的任务是什么，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败！
她们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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