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很烫。
贴着我泪湿微凉的脸颊,温度反差鲜明。
那句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每个字都像带着重量,沉甸甸地砸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激起一片酸软的战栗。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强忍激动、以至于下颌线都微微绷紧的侧影。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
这个曾用最伤人的方式报复我、也折磨他自己的男人。
此刻,像个好不容易才交上满意答卷、等待着最终评判的学生,紧张,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他在等我的回应。
等我对这二十几年纠葛的一个定论。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给他一个笑容,嘴角却不太听话,只是轻轻扯动了一下。
脸上还挂着的泪珠,因为这个动作,又滚落一颗。
他拇指的指腹立刻追过来,揩去了。
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我。
我抬起手,不是去擦眼泪,而是覆上了他捧着我脸的那只大手。
我的手因为刚哭过,有些凉,覆在他温热的手背上。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然后,慢慢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拉下来。
但没有松开。
就那样握着,放在我们两人之间的长椅椅面上。
我的左手,他的右手。
两只都不再年轻的手,皮肤有了松弛的纹路,指节也因为岁月而显得粗大。
但紧紧交握着。
我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旧戒指,硌在彼此的指间,存在感鲜明。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看了很久。
像要看穿这二十几年的光阴,看清楚那些纠缠的来路。
“是啊……”我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哑,却异常平静。
他屏息听着。
我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带着水汽的目光。
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真实的、带着泪意的微笑。
“这辈子……”
“是绕了很大一圈。”
何止是很大一圈。
简直是山重水复,悬崖峭壁。
从校园里无忧无虑的牵手,到家族变故下的决绝分手。
从他功成名就后的报复性合约,到我隐忍三年寄人篱下的屈辱。
从那些互相试探、彼此伤害的日日夜夜,到真相大白后、重建信任的艰难每一步。
我们走的,从来不是一条平坦顺遂的路。
“走了很多……很多弯路。”
弯到好几次,都以为再也见不到对方。
弯到心都被磨出了厚茧,以为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爱了。
“哭过。”
何止是哭过。
在无数个深夜,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流泪,直到窒息。在擦地时,汗水混着泪水一起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迅速蒸发,不留痕迹。
“痛过。”
是自尊被一寸寸碾碎,是骄傲被踩进泥里的痛。是看着他身边出现别人时,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的痛。是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整个银河系的痛。
“也……恨过。”
恨他的冷酷,恨他的不信任,恨他用金钱和权力将我禁锢。
更恨的,或许是命运的无常,是那个让我们不得不分开的、冰冷的现实。
我缓缓地说着,语气平铺直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些曾经以为会铭记一生、刻骨铭心的痛苦,此刻说出来,竟然像褪了色的旧照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因为,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映出的、我同样不再年轻的容颜。
我的笑容加深了些,眼泪却流得更凶。
但这一次,不是悲伤。
是尘埃落定后的释然,是千帆过尽的庆幸。
“可是,陆砚深……”
我握紧了他的手,用尽了力气,像要抓住这失而复得的一切。
“你看,”我抬起我们交握的手,指向天边。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只剩漫天泼洒的、绚烂无比的晚霞,瑰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光交织在一起,把我们,把这张长椅,把整个安静的角落,都镀上了一层温暖到极致的金边。
我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身后的草地上。
两个身影,紧紧依偎,轮廓模糊地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谁是谁。
“绕了那么大一圈,走了那么多弯路……”
我转过头,深深望进他眼里,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
“但最终,穿过所有的眼泪和痛苦,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还是你。”
天空最后一丝光亮落在他的瞳孔里,点燃了小小的火焰。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反手,将我的手更用力地攥在掌心。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终于确认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倾过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
鼻尖蹭着鼻尖。
呼吸交融。
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气息。
我闭上眼睛,任由最后的泪水滑落。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的重量,和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真好。”
最终是你。
真好。
所有的弯路,都成了通往你的必经之路。
所有的眼泪,都汇成了流向你的河流。
所有的痛苦,都沉淀为珍惜你的土壤。
因为最终,是你。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远处喧闹的人声、广播里的音乐,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这张承载了青春告白和岁月回响的长椅上,额头相抵,双手紧握。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融化成一幅静止的、温柔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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