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夭折”，如同一场凄冷的冬雨，浇熄了镇北王府最后一点希望的火星，也让京城的局势变得更加诡谲难测。王府门前挂起了刺目的白幡，往来吊唁者却寥寥无几，透着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凉。宫中的态度暧昧，几位皇子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仿佛在等待这最后的余烬彻底冷却。
柳如烟对外表现得悲痛欲绝，闭门谢客，但沈青禾通过玄十七的监控得知，柳府与尚书府柳文正那边的联络却愈发频繁紧密，夜间甚至常有神秘人物出入。柳如烟正在利用丧子之痛作为掩护，加速着她的下一步计划。
“主上传来消息，”玄十七向沈青禾汇报，“朝廷已初步议定，由三皇子接手整顿镇北王旧部，不日将赴西南。柳文正近日与三皇子府上来往密切。”
三皇子？沈青禾对这位皇子略有耳闻，生母地位不高，但本人素有贤名，在朝中口碑不错，只是势力一直不温不火。由他接手周承海的烂摊子，倒是个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柳文正此时靠上去，是想借三皇子之力，保住柳家的权势，甚至……更进一步？
那柳如烟呢？她在这场交易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她手中的筹码，除了可能存在的幽冥图残片，还有什么？
“柳如烟近日可有异常举动？尤其是……与书籍、图册相关的？”沈青禾问道。
“据盯梢的人回报，柳氏深居简出，并未见其接触特殊物品。但其身边的心腹钱嬷嬷，前日曾秘密去过一次城南的‘墨香斋’，那是一家专营古籍字画的老店。”
墨香斋？沈青禾心中一动。难道柳如烟想通过古董店出手什么东西？或者，是想鉴定？
“查清楚钱嬷嬷去墨香斋做了什么，见了谁。”沈青禾立刻下令。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钱嬷嬷去墨香斋，并未携带任何物品，而是与店里的老掌柜密谈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据外围观察，老掌柜在她离开后，神色颇为凝重。
“看来，柳如烟是在为手中的‘东西’寻找出路或者鉴定真伪。”沈青禾判断，“她很可能想将东西献给三皇子，作为柳家投诚的晋身之阶。”
“我们是否要阻止？或者……抢先一步？”玄十七问道。
沈青禾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穷寇莫追。柳如烟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逼得太紧，她要么狗急跳墙，毁掉东西，要么会寻求更极端的庇护。况且，三皇子并非易于之辈，我们贸然插手，恐引火烧身。”
她走到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将我们的判断呈报主上。建议暂缓对柳如烟的直接行动，转而严密监控其三皇子府的动向，尤其是三皇子接手西南军务后的具体安排。同时，可适当散播些关于柳文正父女‘奇货可居’、手握前朝秘宝的消息，不必太具体，点到即止即可。”
她这是要借力打力，将柳家父女架在火上烤。让三皇子那边对他们既有所期待，又心存忌惮；也让其他觊觎的势力将目光聚焦过去。水越浑，她们才越好暗中行事。
玄十七领命而去。
策略的改变带来了短暂的平静。别苑内外依旧戒备森严，但针对柳如烟的直接压力减小了。沈青禾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幽冥志异·地脉辨》的研究中。
这本册子内容艰深晦涩，许多术语和记述方式都与当下迥异。她凭借着父亲笔记打下的基础，以及过人的耐心和悟性，一点点地啃噬、理解。越是深入研究，她越是心惊于这“幽冥脉”的诡异与凶险，也越发明白为何父亲当年会如此痴迷，又为何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这不仅仅是一张藏宝图，更像是一本记录着天地奥秘与极致危险的禁忌之书。
期间，聿先生又送来了一些关于西南地理、矿藏分布的公开资料，让她结合《地脉辨》进行交叉验证。沈青禾隐隐感觉到，聿先生对西南的兴趣，似乎并不仅仅在于矿藏那么简单。
这一日，她正在比对一份前朝西南堪舆图与《地脉辨》中的记载，玄十七再次匆匆而来，神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姑娘，刚接到密报，三皇子……遇刺了！”
“什么？！”沈青禾猛地站起身，“情况如何？”
“刺客当场伏诛，三皇子受了轻伤，无性命之忧。但……”玄十七顿了顿，“刺客身上，搜出了柳府的信物！”
沈青禾倒吸一口凉气！
柳如烟！她竟然敢刺杀皇子？！她是疯了还是……被人利用了？！
这绝不是投诚，这是自取灭亡！
“柳府现在情况如何？”
“已被禁军团团围住！柳文正被勒令在府中待参，柳承泽已被拿下！柳如烟……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沈青禾瞬间明白了。好一个金蝉脱壳！不，或许是……弃车保帅！柳如烟恐怕早就料到刺杀无论成败，柳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她提前跑了！带着她那些“奇货可居”的筹码！
而留下的柳文正和柳承泽，成了她的替罪羊！
好狠！好毒！
“主上可有指令？”沈青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声问道。
“主上令，全力搜寻柳如烟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要找到她可能携带的东西！”
风暴，以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骤然降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疯狂的女人，却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京城的茫茫人海之中。
沈青禾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骤然阴沉的天空。
柳如烟，你究竟在哪里？你手中，到底还握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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