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航行官的目光扫过总督面前那盘还剩下一大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牛排时，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看什么看！”瓦莱里乌斯眉头一拧，声音陡然拔高，“还不快去干活！调出三分钟前的远距离光学影像记录，我要看看主行星那边刚才发生了什么。”
航行官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不少。他没有感觉到愤怒，日常配给的营养膏里添加的镇静剂早已磨平了他大部分的情绪棱角，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服从。
他连忙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笨拙但还算准确地操作起来。
很快，一段被放大了数千倍的影像，被投射到了半空中。画面有些模糊，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颗蓝色的星球附近，先后爆开了两团巨大的光球。
“这是什么？”总督皱起了眉。
“大人，”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根据能量反应和光谱分析……这是……核爆。”
“核爆？”瓦莱里乌斯对这个词感到陌生，眯起了眼睛，“那是什么？”
“是……是一种被帝国律法严令禁用的古代武器，因为……它不分敌我，会彻底污染整片区域，甚至影响灵能场的稳定。”船员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据说……据说一颗就足以摧毁一整座城市的地表生态。”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能在地表引爆这种东西……说明那个政权……要么已经倒台，要么已经到了最后的疯狂边缘。正常政权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核心星球上使用这种武器。”
瓦莱里乌斯听完，先是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随即，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指着画面中那两团毁灭的光，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让泥腿子掌权！这就是万神的惩罚！这就是他们应得的下场！哈！哈！哈！”
瓦莱里乌斯的狂笑声在餐厅里回荡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他脑子里的狂喜还没散去，那张因养尊处优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此刻正泛着不健康的红晕。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着那个还杵在原地的航行官挥了挥手。
“再去把那个厨子叫醒。”
航行官闻言，没反应过来。
“大人，厨师他……”
“我让你去叫醒他！”瓦莱里乌斯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再去给我做一份牛排！要一样的！不，要比这份更好！今天值得庆祝！”
他指了指舷窗外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为了庆祝那些泥腿子的末日，也为了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胜利！”
航行官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低头应是。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为了这顿临时的加餐，自己又得从哪个正在休眠的倒霉蛋的配给里，偷偷扣掉一部分能源。
还没等他开始操作，瓦莱里乌斯边下达了一个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命令。
“现在，立刻，让飞船掉头。我们回去。”
“回去？！”航行官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即又赶紧低下头，用更加委婉但依旧充满恐惧的语气补充道，“大人……恕我直言，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深空监视网，正是最安全的时候。如果现在调头，万一被他们……”
“被他们怎么？”瓦莱里乌斯冷笑一声，走到航行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觉得，那群泥腿子组成的政府，能撑过这个月吗？那个灵能者，刚刚肯定是在进行一场高消耗的神罚仪式。他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油尽灯枯。”
他踱了两步，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我们回去。按照这艘破船的速度，等我们飞抵主星的引力边缘，差不多也得几个月之后了。到时候，那些泥腿子建立的所谓政府，早就该在内乱和饥荒里垮得一干二净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围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能者，被愤怒的民众吊死在广场上的好戏呢！”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重返总督府，踩在废墟上接受幸存者欢呼的场景。
航行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很想提醒总督，那个灵能者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把自己搞到油尽灯枯的人。而且，刚才那两次闪光的规模……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个人仪式能造成的。
但他不敢。
在总督那近乎偏执的意志面前，任何理性的分析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大人，我……我不建议这么做。主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明，那些核爆很可能只是内乱的开始。我们最稳妥的选择，是继续航行，返回帝国的核心疆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然后跟随帝国的大部队一起回来。那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的胜利。”
“啪！”
一声脆响，总督手中的银质餐刀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是总督，还是我是总督？！”他的声音再度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航行官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当然是您，大人。”
“那就闭上你的嘴，执行我的命令。”瓦莱里乌斯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大部队？等那些官僚扯皮扯完，黄花菜都凉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个泥腿子政府马上就要完蛋了，整个星球现在就是一块无主的肥肉！我们第一个回去，就能第一个接管一切！没准我还能借此大功成为执政官，你也一同随我晋升，懂了吗？”
航行官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总督那张已经写满了“你再多说一个字就去休眠舱里待到死”的脸，只能默默地退回到控制台前，开始在那复杂的星图上规划着一条归途。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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