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趴在床边，傻笑了半天，才终于从那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李浩轩第一个冷静下来。他将那沓钱小心地收好，只留下那张单独放在一边的五元纸币。
“走，悦悦，我们先去把钱还给耿爷爷。”他说。
“嗯！”李悦用力点头。
兄妹俩锁好门，径直走向耿老头的家。
耿老头正在院子里打磨一个木凳子，看到他们过来，只是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耿爷爷。”李浩轩走上前，双手将那张五元纸币递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这是欠您的木料钱，您数数。”
耿老头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那张崭新的五元钱，又看了看李浩轩认真的脸，没有接。
“这才几天？不着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浩轩坚持着，把钱又往前递了递，“您收下，我们心里才踏实。”
耿老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终于伸手接过了钱。他没数，直接揣进了兜里。
“行，钱我收了。”他重新拿起砂纸，一边打磨着木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子，记住今天的话。人活一辈子，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没信用。”
“是，耿爷爷，我们记住了。”李浩轩郑重地应道。
从耿老头家出来，兄妹俩感觉浑身都轻松了。无债一身轻，这种感觉，比挣了钱还要舒坦。
“哥，我们现在去镇上吗？”李悦的眼睛闪闪发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哥哥昨天说的那些好东西了。
“去！”李浩轩豪气地一挥手。
兄妹俩再次踏上了去往镇上的路。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不再只是粮店和副食品店。
李浩轩揣着四十多块钱的“巨款”，腰杆挺得笔直。他带着妹妹，先是去粮店，一口气买了二十斤大米，十斤白面。当那沉甸甸的米面口袋扛到肩上时，他感觉自己扛起的是整个家的希望。
接着，他们走到了肉铺前。
闻着那熟悉的肉香味，李悦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板，这肉怎么卖？”李浩轩问道。
“五花肉，一块二一斤。”
李浩轩没有犹豫：“来一斤。”
割肉的师傅看了看这两个衣着朴素的孩子，有些意外，但还是麻利地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草绳扎好，递给了他。
提着肉，李浩轩感觉自己的底气更足了。
他领着妹妹，走进了镇上最大的供销社。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李悦看花了眼。
李浩轩的目标很明确，他直接拉着妹妹走到了卖布的柜台。
“同志，我们想扯布做衣服。”
售货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嫂子，态度还算和气。
“小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她笑着问李悦。
李悦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匹鲜艳的红底碎花布吸引了。那上面开着一朵朵小小的黄花，在阳光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她只是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小声说：“哥，我们买蓝色的吧，耐脏。”
李浩轩看着妹妹渴望又懂事的样子，心里一酸。
他指着那匹红底碎花布，对售货员说：“同志，就要这个。给我妹妹做一身衣裳，要多少布？”
“你妹妹这个头，扯四尺就够了。”售货员量好尺寸，撕拉一声，扯下了一块漂亮的碎花布。
李悦捧着那块布，脸上笑开了花。
李浩轩又给自己挑了一块耐磨的蓝色卡其布，也扯了四尺。
最后，他看到柜台角落里摆着的白球鞋，想起了妹妹那双已经磨破了脚趾的旧布鞋。
“同志，那鞋子，有小号的吗？”
试了鞋，不大不小，正好合脚。李浩-轩又花了两块五，给妹妹买下了一双崭新的白球鞋。
当他们大包小包地从供销社里出来时，口袋里的钱，已经花掉了将近十块。
李浩轩一点也不心疼。他看着妹妹抱着新布料，脚上穿着新鞋子，蹦蹦跳跳的样子，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兄妹俩满载而归。
还没进村口，远远地，就碰上了村里几个聚在一起闲聊的妇人。
为首的，正是李浩轩的叔叔李大柱的老婆，刘翠芬。
刘翠芬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李浩轩肩上扛着的米面口袋，还有李悦手上提着的肉和崭新的布料。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哟，这不是浩轩和悦悦吗？这是发了什么大财了？又是米面，又是肉，还扯上新布了？”刘翠芬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嫉妒。
李悦有些害怕，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李浩轩停下脚步，把肩上的米袋换了个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翠芬。
“婶子有事？”
“哎哟，现在出息了，叫人了啊。”刘翠芬撇了撇嘴，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摸李悦手里的那块碎花布，“这布料可不便宜吧？你们哪来的钱？是不是林晚晴那个女人给的？她倒是大方，自己亲儿子亲闺女不管，倒把钱给你们这两个外人花。”
她的话，又酸又毒。
李悦吓得赶紧把布料抱在怀里。
李浩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放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刘翠芬愣了一下，随即吊起眉毛：“你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东西！我可是你婶子！”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手拿开。”李浩轩盯着她，眼神像一头护食的狼崽，“这钱，是我们自己一斤一斤蚯蚓养出来，卖了挣的辛苦钱。我们买什么，关你什么事？”
“至于我妈，她怎么花钱，更不关你的事。你要是羡慕，也自己挣去，别在这嚼舌根，像个长舌妇。”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硬，直接把刘翠芬顶得哑口无言。
周围的妇人们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以前见了人就低着头，被人骂了也不敢还嘴的李浩轩？
刘翠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小畜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回去不告诉你奶，让她扒了你的皮！”
“随便。”李浩轩丢下两个字，拉着妹妹，绕过她，径直往家走去。
他不想再跟这种人多费半句口舌。
看着兄妹俩挺直的背影，刘翠芬气得直跺脚，冲着他们的背影骂骂咧咧，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回到家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李悦还有些后怕：“哥，你刚才……”
“别怕。”李浩轩放下东西，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谁再敢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回去。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李悦看着哥哥坚毅的侧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傍晚，小小的茅草屋里，第一次飘出了浓郁的红烧肉的香味。
兄妹俩围在桌边，看着锅里那色泽红亮，炖得软烂的五花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浩轩给妹妹夹了一块最大的，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香甜的肉块入口即化，配上晶莹的白米饭，那种满足感，让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吃完饭，李浩轩收拾好碗筷，李悦则宝贝地拿出自己的新布料，在身上比来比去。
李浩轩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一排排的木箱，又看了看屋里妹妹幸福的笑脸，心里无比踏实。
他知道，今天跟刘翠芬的冲突，只是一个开始。他和妹妹的好日子，已经碍了村里某些人的眼。
不过，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李浩轩了。
他会用自己的双手，牢牢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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