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凡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的涟漪让指挥中心所有人都愣住了。
龙战天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刮在他脸上：
“你去？就凭你这条腿？”
他的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下去送死吗？”
“我的腿是不行，但我的脑子还能用！”
史小凡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因为激动，
受伤的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但他咬紧了牙关，
“下面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复杂得多！
阿尔蒂斯的人在那里建立了临时指挥节点！
他们不是单纯的雇佣兵，他们在那里有目的！‘
壁虎’看到了设备和囚笼！
现在下面乱成一团，我们需要一个能立刻看懂局势、做出判断的人！
而不是只靠蛮力硬冲！”
他喘着粗气，指着屏幕上那片依旧在交火、信号混乱的区域：
“‘归巢’小队被打散了，他们需要引导！
人质需要立刻确认位置和状态！
阿尔蒂斯想灭口，我们必须阻止！
每多耽误一秒钟，都可能多死一个人！”
龙战天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只有通讯频道里传来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零星枪声和爆炸声。
“你知道下去的后果吗？”
龙战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可能再也上不来。”
“我知道。”
史小凡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但如果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让他们陷在里面，我活着上来，比死了更难受。”
就在这时，陈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蒲公英’的信号……也消失了！
‘岩蟒’报告，他们被分割包围了！
‘地雷’引爆了预设的爆炸物，暂时挡住了通道，
但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岔路口！
‘蜂鸟’在尝试建立新的通讯节点，但干扰太强！”
又一个队员倒下了！情况正在急速恶化！
龙战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
里面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赵启明！”
他厉声喝道。
“到！”
一直守在门口的赵参谋立刻应声。
“带史中校去装备库，给他找一套他能用的外骨骼支架！要快！”
龙战天语速极快，
“通知第二应急小组‘铁砧’，
五分钟内完成集结，护送史中校进入竖井！
任务变更：
不惜一切代价，接应‘归巢’残存人员，确认并营救人质！
授权使用一切必要武力！”
“是！”
赵启明没有任何废话，拉起史小凡就往外走。
“等等！”
史小凡挣脱赵启明，看向龙战天，
“龙头，我需要知道佯攻分队还能支撑多久？
阿尔蒂斯在地面有没有预留机动力量？”
“佯攻分队压力很大，对方抵抗顽强，
他们最多还能牵制二十分钟！
地面情况复杂，不排除阿尔蒂斯有后手。”
龙战天快速回答，
“你下去之后，指挥权临时移交给你。
我要你把能带回来的人，一个不少地带回来！明白吗？”
“明白！”
史小凡重重一点头，在赵启明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出了指挥中心。
通往装备库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右腿每一次沾地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史小凡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密集得像鼓点。
赵启明几乎是在拖着他前进。
装备库的老李看到被拖进来的史小凡，
愣了一下，但看到后面赵启明的手势，立刻明白了。
他二话不说，冲向库房深处，推出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金属框架。
“这是实验型的‘潜行者-III’下肢助力支架，
电池满负荷只能支撑四十分钟高强度活动！
能减轻你腿部七成负重，但灵活度会受影响，
而且……”
老李一边飞快地帮史小凡往腿上固定支架，一边语速极快地交代。
“没时间而且了！”
史小凡打断他，感受着冰冷的金属构件贴合在腿上，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尝试着站直，右腿的剧痛果然减轻了大半，
虽然动作还有些滞涩，但至少能勉强发力了。
他一把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装了消音器的短突击步枪和一个塞满了弹匣、震撼弹、烟雾弹的战术背心。
“通讯器！地下专用的那个！”
史小凡喊道。
老李将一个比常规耳机厚重得多、带着一根短天线的设备塞到他手里。
史小凡熟练地戴上，调试了一下，
里面传来滋滋啦啦的、断断续续的杂音和模糊的呼喊。
“……需要支援！b区失守！”
“‘岩蟒’，报告你的位置！”
“我在……东侧……管道……后面有追兵！”
是“蜂鸟”和“岩蟒”的声音！他们还活着！
史小凡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吼道：
“‘归巢’所有剩余人员注意！
我是‘幽狼’！我已接替指挥！
报告你们各自的位置和状态！重复，报告位置和状态！”
频道里沉默了一瞬，似乎被这个突然插入的声音惊到了。
随即，“蜂鸟”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希望的声音响起：
“‘幽狼’？你怎么……你在哪？”
“我马上下来！”
史小凡一边在赵启明和老李的帮助下最后检查装备，一边语速飞快，
“‘岩蟒’，坚持住！‘蜂鸟’，尝试向b点撤离方向靠拢！告诉我人质的大致方位！”
“‘壁虎’最后报告……人质在……核心区……东侧……有大型设备的房间……”“
蜂鸟”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激烈的交火声，
“我们过不去！火力太猛！”
“知道了！坚持住！”
史小凡固定好最后一个卡扣，推开还想帮他检查的老李，对赵启明吼道：“走！”
基地通道里，五名全身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厚重油彩的“铁砧”小队成员已经无声地集结完毕。
看到史小凡穿着明显不合身、带着外骨骼支架、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地冲过来，
他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任何质疑。
小队队长，一个代号“铁锤”的壮硕汉子，只是简短地打了个手势：“跟紧。
下降过程保持绝对安静。”
没有多余的话，一行人如同黑色的溪流，迅速涌向通往地面的出口。
外面，夜色浓重，雨林的气息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扑面而来。
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旋翼经过静音处理的运输直升机已经发动，
旋翼卷起的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
史小凡在“铁砧”小队的簇拥下登上直升机。
舱门关闭，直升机迅速拔地而起，朝着那个吞噬了两支小队的死亡竖井方向飞去。
机舱内没有人说话。
“铁砧”小队成员在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动作熟练而迅速。
史小凡靠在舱壁上，感受着身下直升机的震动，
以及右腿外骨骼支架传来的轻微嗡鸣。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最后一次过了一遍下面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阿尔蒂斯的指挥节点……大型设备……囚笼……灭口……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灰鼬”手里的东西？还是另有图谋？
“一分钟！”飞行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史小凡睁开眼，透过舷窗向下望去。
浓密的树冠在下方掠过，隐约可以看到那个如同大地伤痕般的黑色竖井轮廓。
更远处，东南方向火光闪烁，爆炸声清晰可闻，那是佯攻分队还在苦战。
直升机悬停在竖井正上方，强烈的气流吹开了井口稀疏的植被。
一根速降绳被抛了下去，瞬间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铁锤”打了个手势，第一名“铁砧”队员抓住绳子，双腿一蹬，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史小凡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绳子，将速降器扣好。
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下，又看了一眼远处闪烁的火光，
然后对着麦克风，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归巢’，坚持住。我来了。”
说完，他松开制动，纵身跃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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