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的道音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悬顶之剑,以其无上圣威,强行将伪灵山这锅即将彻底沸腾、焚灭一切的滚油,压制在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静之下。那弥漫空间的杀意与碾压性的力量并未消散,只是从狂暴的攻击状态,转为了冰冷的对峙与僵持。时间,仿佛在这片扭曲的时空中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心悸的压抑。
杨泽身处这风暴眼的边缘,清晰地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却又脆弱无比的“喘息之机”。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体内法力因之前的超负荷爆发而显得有些虚浮,但他的大脑,却在这生死一线的巨大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思维清晰得如同被冰水浸过。
“硬刚?绝对不行!”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就被他彻底否决。
别看现在师祖爷一道声音镇住了场子,但那佛祖虚影和隐匿的诸佛菩萨只是投鼠忌器,并非失去了反抗之力。这片伪灵山是他们的主场,底蕴深厚,谁也不知道还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师祖爷真身未至,仅凭隔空威慑和四道剑意投影,或许能暂时稳住局面,但绝无可能支撑他在这龙潭虎穴里,完好无损地将一个被重重禁锢、几乎半只脚踏进化傀池的齐天大圣给囫囵个儿地救出去。
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他表现出要强行带走完整悟空的意图,必然瞬间打破眼下微妙的平衡,引来对方不顾一切的反弹。到时候,师祖爷的威慑还能不能完全奏效,就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和悟空一起,被彻底留在这片诡异的佛国,成为化傀池新的养料,或者更糟。
机会只有这一次,窗口期可能转瞬即逝!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飞速扫过现场。
首先落在被禁锢在化傀池边缘的悟空身上。那具曾经大闹天宫、战天斗地的桀骜身躯,此刻被暗金色的符文锁链层层缠绕,如同被包裹在巨大的茧中。原本熠熠生辉、燃烧着不屈火焰的金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绝望与深入骨髓的不甘,唯有在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不肯熄灭的火星,那是他身为“齐天大圣”最后的尊严与意志。他的气息极其微弱,与化傀池那诡异、贪婪的吞噬波动紧密相连,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吞噬、同化,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战争机器。
紧接着,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不断翻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化傀池。池水并非真正的液体,而是由无数细密、扭曲的佛魔符文、愿力杂质以及被磨灭的灵性碎片汇聚而成,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一种强行“净化”、“重塑”的规则力量。这股力量正在不断侵蚀着悟空的本源,试图将他的战斗本能、不屈意志与这具强大的肉身分离开来,将前者磨灭或扭曲,将后者炼制成完美的傀儡躯壳。池水的波动与悟空微弱的气息形成了一种邪恶的共鸣,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全须全尾地带走……不可能……”杨泽心中再次确认,一股焦灼感涌上心头。眼睁睁看着童年的偶像、顶天立地的英雄落得如此下场,还要被迫做出“放弃”一部分的决定,这种感觉如同毒蚁啃噬心脏。
但下一刻,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堪称狠厉决绝的计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思维!
既然无法全部带走……那就带走最核心的!
什么是悟空最核心、最不可替代的东西?
不是这具经过八卦炉淬炼、偷吃无数蟠桃金丹铸就的金刚不坏之躯——虽然强大,但并非独一无二,佛门或许有办法再造或替代。
也不是那浩瀚如海的法力修为——修为可以重修,可以积累。
真正无可替代的,是他那源自补天灵石、天生地养的本源神魂!是他那战天斗地、永不屈服的真灵意志!是他那融入骨血、化入本能的战斗法则感悟!
是那个“齐天大圣”的灵魂!
只要保住了这个“灵魂”,哪怕失去了肉身和大部分修为,就如同保住了最珍贵的火种。未来,未尝不能寻得机缘,重塑肉身,再聚修为,让真正的齐天大圣归来!而若是连这核心灵魂都被磨灭或污染,那就算保住了肉身,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佛门的提线木偶!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杨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是平时那副插科打诨的铁憨憨模样,而是一种在绝境中被迫催生出的、属于决策者的果决与坚毅。“对不起了,大圣……形势所迫,可能要让你受点委屈,吃些苦头了!但这是唯一能保住你‘真我’的办法!”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剥离”!
他必须趁着师祖爷威慑尚在、对方暂时不敢全力阻止的宝贵间隙,以雷霆手段,强行将悟空的核心本源、神魂真意从那具即将被污染的肉身中“剥离”出来!这无异于一场最精密、也最残酷的“手术”,要在佛门重重禁锢和化傀池的侵蚀下,精准地找到并切割下最精华的部分,还不能伤及其根本灵性。
风险极大!
首先,剥离过程本身就会对悟空残存的意志造成巨大的痛苦和冲击,一个不慎,可能导致其真灵溃散。
其次,化傀池的力量绝不会坐视核心本源被夺走,必然会疯狂反扑。
再者,周围的佛门高手也不是木头,即便忌惮通天教主,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完成这种“虎口夺食”的行为,很可能会在最后关头出手干扰或阻击。
最后,即便成功剥离,如何带走并保护这团脆弱的“火种”穿越时空乱流,回到本方世界,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无数个念头,无数的风险与可能,在杨泽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推演。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佛祖虚影虽然沉默,但其周身微微波动的佛光显示,他也在急速思考对策,僵局随时可能被打破!
“干了!”杨泽猛地一咬牙,眼神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再无丝毫动摇。“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七分把握,就值得搏命!总不能真看着猴哥变成傀儡!”
他将心一横,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触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暗金色的禁锢符文和化傀池的侵蚀力量,朝着悟空那微弱的核心意识探去。他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引起对方的过激反应。
“猴哥……猴哥!能听到吗?”杨泽尝试着传递出一缕微弱但清晰的神念波动,蕴含着焦急与决绝,“我是来救你的!但情况紧急,没法带你整个走!我现在要把你最核心的本源和意志剥离出来带走,给你留个复活的种子!过程会很痛苦,你忍着点,相信我!”
他必须取得悟空残存意志的配合,至少不能激烈反抗,否则剥离的难度和风险将成倍增加。
那双黯淡的金色眼眸,微微动了一下。悟空似乎听到了他的传音,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是疑惑,是挣扎,但最终,化作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认可与信任。
那是一种在无边黑暗中,哪怕看到一丝微弱萤火,也愿意拼尽最后力气去抓住的本能!他不想变成傀儡!他宁愿承受剥离之苦,保留一丝“真我”的火种!
得到了这丝反馈,杨泽心中一定。他不再迟疑,体内法力开始以一种独特的轨迹运转,沟通着紫府深处那柄仿·开天神斧的虚影。要完成如此精密的剥离,寻常神通法术根本做不到,唯有蕴含着一丝“开辟”、“界定”真意的神斧之力,才有可能在万千禁锢与侵蚀中,精准地斩断联系,剥离核心!
同时,他分心二用,一部分神念牢牢牵动着头顶依旧在纵横切割、维持威慑的四道诛仙剑意,警惕地注视着佛祖虚影和四周的任何异动。他知道,自己动手的那一刻,就是平衡被打破的时刻,他必须争分夺秒!
“就是现在!”
杨泽眼中精光爆射,不再隐藏意图!他双手虚握,仿·开天神斧的虚影骤然在身前凝实,虽然依旧是虚影,但那古朴、苍茫、仿佛能划分清浊、界定鸿蒙的斧意瞬间弥漫开来!
“截天之道,断!”
他低喝一声,并非劈向任何敌人,而是将全部心神与法力,灌注于神斧虚影之中,催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无上“截断”与“剥离”真意的斧芒!这道斧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内敛到了极点,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冥冥中他与悟空真灵建立的那一丝微弱联系,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些暗金符文的阻隔,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排斥开了化傀池的侵蚀之力,精准无比地,朝着悟空神魂与本源的最深处,“切”了下去!
这一“切”,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切割,而是法则层面、概念层面的“分离”!要将“悟空的本源真意”与“被禁锢污染的肉身”、“被强行灌注的佛力”、“化傀池的侵蚀烙印”……这一切外在的、强加的束缚,彻底分离开来!
“呃啊——!”
就在斧芒触及悟空本源核心的刹那,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残存的意志选择了配合,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剜去核心的极致痛苦,还是让悟空那早已虚弱不堪的意志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痛苦与不屈的无声咆哮(精神层面的剧烈震荡)!他那被禁锢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缠绕其身的暗金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疯狂收紧,试图阻止这“窃取”的行为!
化傀池仿佛被彻底激怒,池水疯狂沸腾,无数扭曲的符文如同触手般蜂拥而至,想要将那道斧芒和正在被剥离的核心重新拉回、吞噬!
“放肆!”
一直沉默对峙的佛祖虚影,终于再次发出了怒喝!他虽然忌惮通天教主,但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完成对“佛门资产”如此核心的掠夺!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一道凝练了无尽佛门愿力与规则之力的金色佛光,如同破晓之箭,无视了部分剑意的阻拦,带着净化与镇压的意志,朝着杨泽本人以及那道正在进行剥离的斧芒,疾射而来!
风暴,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杨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内有剥离悟空本源的精细操作与反噬,外有化傀池的反扑与佛祖的含怒一击!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和坚定,所有的杂念都被抛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再快一点!必须在攻击到来之前,完成剥离!”
他疯狂催动着法力,那细如发丝的斧芒光芒大盛,“截天”真意被发挥到极致,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万千纠缠的丝线中,精准地找到了那最核心的一根,然后,猛地一“拽”!
“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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