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通道协议的签署,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观望者振奋,也让质疑者暂时收声。秦宇轩的威望,在历经风雨洗礼后,愈发稳固。他并没有沉浸在胜利中,反而更加清醒。他知道,高长河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罢休,表面的沉寂往往意味着更深的谋划。下一波的冲击,或许不再是直来直去的阻挠,而是更加难以防范的软刀子。
果不其然,新的挑战以一种看似合规、实则刁钻的方式出现了。
省发改委提交了一份关于“全省产业协同发展引导基金”的初步方案。这本是秦宇轩布局区域协同的又一关键落子,旨在通过政府资金撬动社会资本,重点投向跨市、跨省合作的优质项目,打破地域壁垒,优化产业布局。
然而,在方案提交省政府常务会议审议前,财政厅的会签意见却提出了一个“建设性”建议:为确保基金安全稳健运行,防范金融风险,建议引入专业的市场化基金托管机构,并明确要求基金决策委员会中,省财政厅和省国资委应拥有“双重否决权”。
这份意见看似冠冕堂皇,紧扣“风险防控”的政治正确,实则包藏祸心。一旦“双重否决权”成立,意味着财政厅和国资委任何一方,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否决掉任何一个投资项目。而这两个部门,众所周知,是省长高长河能够施加绝对影响力的领域。届时,秦宇轩力图推动的跨区域合作项目,尤其是可能触及地方保护主义蛋糕的项目,极有可能在决策环节被轻易扼杀。
“这是要给基金戴上双重镣铐啊。”省政府秘书长、秦宇轩的核心智囊之一方文谦拿着财政厅的会签意见,眉头紧锁,“理由找得无懈可击,但我们真要接受了,这支基金就等于被阉割了,寸步难行。”
秦宇轩快速浏览着文件,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们学聪明了,不再正面反对战略,而是在执行层面设置障碍,让战略自行空转。这一手,确实比直接在座谈会上发难要高明。”
“那我们是否在常务会上据理力争?”方文谦问道。
“争,当然要争。但不能只破不立。”秦宇轩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缓缓踱步,“他们打的是‘风险防控’牌,我们就不能仅仅强调‘效率优先’,那样在政治话语上会陷入被动。我们必须拿出一套更完善、更能平衡风险与效率的方案,以正合,以奇胜。”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文谦,你立刻组织人手,做两件事。第一,深入研究国内其他省份类似产业基金的成功管理模式,特别是如何在‘放管服’背景下实现有效监管。第二,聘请国内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就我们的基金方案进行第三方独立评估,针对财政厅提出的风险点,逐一设计防火墙和制衡机制。我们要用专业和数据说话。”
“那‘双重否决权’……”
“原则上坚决反对。”秦宇轩斩钉截铁,“但可以提出替代方案。比如,建立‘负面清单+分级授权’机制。明确哪些类型的项目必须上报决策委员会,哪些可以由基金管理人自主决策。决策委员会实行‘一人一票,多数通过’,重大事项需三分之二以上委员同意。同时,强化过程监督和事后审计,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而不是在事前就用一把死锁锁死。”
方文谦眼中闪过钦佩之色。秦宇轩这是要将对方的“暗桩”变成阳光下公开透明的规则博弈。
接下来的几天,秦宇轩的团队高速运转。当省政府常务会议讨论该基金方案时,秦宇轩没有急于反驳财政厅的意见,而是首先展示了第三方专业机构出具的评估报告,以及对标先进省份的详细分析。
“……综上所述,纯粹的行政否决权,既不符合市场化基金运作规律,也容易错失投资良机,更与中央关于‘减少行政干预、激发市场活力’的精神相悖。”秦宇轩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我们建议,采取更为精细化的管理方式……”
他详细阐述了“负面清单+分级授权”的替代方案,并着重强调了其内置的风险控制模块和追责机制。他的准备充分,逻辑严密,数据翔实,使得财政厅原先那条看似无可指摘的“风险防控”理由,显得粗陋而保守。
会场上一时陷入沉默。几位原本可能倾向于财政厅意见的副省长,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秦宇轩的方案,显然更具专业性和可操作性。
高长河面色平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没想到秦宇轩的反应如此迅速且有力,不仅化解了他的杀招,还顺势推出了一套更得人心的规则。他知道,在这个具体问题上,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
“宇轩同志的准备很充分,考虑也很周全。”高长河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风险防控和发展效率,确实需要统筹兼顾。我看这个‘负面清单’的思路可以探讨。具体细节,请发改委、财政厅和办公厅再深入研究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成熟方案,报省委审定。”
他没有坚持“双重否决权”,但也没有完全接受秦宇轩的方案,而是用了“再研究”这个常见的缓冲说辞。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在这一回合的规则制定权争夺中,秦宇轩占据了明显上风。
散会后,秦宇轩和高长河并肩走出会议室。
“宇轩省长年轻有为,思路开阔,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是有点跟不上节奏喽。”高长河看似随意地感慨了一句,话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秦宇轩微微一笑,谦逊中带着坚定:“长河省长过谦了。您丰富的实践经验,是我们宝贵的财富。改革进入深水区,很多事都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更需要像您这样的老同志帮我们把舵定向。我们都是在探索中前进,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把陕东的事情办好。”
一番话,既给了对方面子,也明确表达了不会在原则问题上退让的决心。
高长河深深看了秦宇轩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意识到,这个年轻的搭档,不仅有能力、有魄力,更有一种沉稳老练的政治智慧,远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基金方案的博弈暂告一段落,但秦宇轩深知,真正的较量远未结束。他必须加快布局,在对方构筑起更坚固的防线之前,取得更多实质性的突破。
他的目光,投向了陕东北部广袤但发展相对滞后的榆林地区。那里,蕴藏着破局的下一关键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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