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韬提供的银行保险箱信息,如同一把钥匙,悬在真相的门外。秦宇轩没有片刻耽搁,指令孙茹亲自带队,协调省公安厅经侦总队最精干的干警,立即前往那家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外资银行。
行动必须迅捷而隐秘。对手既然能对马文明下手,就绝不会对张文韬这个“叛变者”留下的后手毫无防备。
银行方面在验明孙茹等人的合法手续和法院许可后,配合地打开了地下金库区。厚重的金属门滑开,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一排排无声的保险箱柜。按照张文韬提供的编号,他们找到了那个看似普通、与其他并无二致的保险箱。
插入钥匙,输入密码。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金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箱门拉开,里面没有成捆的现金或耀眼的珠宝,只有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静静地躺在那里。
孙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件袋,感觉分量不轻。她当场在银行提供的独立房间内进行初步检视。袋子里是几部经过物理改装的、无法联网的旧款手机,数张不记名的电话卡,一个加密U盘,以及一叠打印的银行流水和项目合同复印件。而最重要的,是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孙茹将录音笔连接专用设备,按下播放键。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但依旧能听出几分倨傲的男声(正是周鹏):
“……文韬,上次说的那个纪要,处理干净点,别留尾巴。老头子那边最近风声紧,秦宇轩盯得厉害……嗯,昌明那边你多照应着,老规矩,少不了你的……”
录音不长,但内容指向明确,尤其是“老头子”这个称呼,在特定语境下,其意味不言而喻。
“立刻送回技术部门,进行声纹鉴定和完整性检测,提取所有可能恢复的电子证据!”孙茹果断下令。这些物证,虽然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证据链,但已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核心的直接证据。
几乎在同一时间,针对“吴天”这个关键“白手套”的追查也全面启动。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令人心头一沉。
根据出入境记录和多方情报汇总,吴天在赵德明被带走调查的第二天,便使用一本早已准备好的第三国护照,经香港转机,飞往了加勒比地区的一个岛国,随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所有踪迹。那个岛国,正是众所周知的避税天堂和洗钱中心,司法协作难度极大。
“他跑得倒是快!”孙茹向秦宇轩汇报时,语气凝重,“看来,赵德明出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切割和撤离的准备。吴天身上,很可能背负着最核心的资金转移和利益输送秘密。”
秦宇轩站在办公室的全省地图前,目光似乎要穿透墙壁,望向遥远的海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吴天再重要,也只是一枚执行任务的棋子。他带走的,是钱和部分秘密,但国内留下的,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无法抹去的痕迹。继续查!查昌明实业所有可疑的资金流出,查与吴天相关的所有国内社会关系和活动轨迹!国际协作方面,我会向上级汇报,争取通过更高层面的渠道施压。”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转冷:“另外,加强对周鹏的监控。儿子出了问题,老子不可能无动于衷。看看我们这位周老,是会壮士断腕,还是会……铤而走险。”
就在秦宇轩布局深挖的同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别墅区内的周家,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周鹏烦躁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客厅里踱步,手里的雪茄燃了半截却忘了吸。他刚刚接到一个隐秘的电话,告知他张文韬“可能出了问题”,并且省里正在调取某个银行保险箱的资料。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咒骂着,也不知是在骂张文韬的背叛,还是骂自己手下办事的不力。父亲(周老)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闭着双眼,手中缓缓盘着两颗温润的核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爸,他们……他们这是要往死里整啊!”周鹏终于忍不住,冲到父亲面前,“张文韬那个王八蛋,他肯定留了后手!还有吴天那边,虽然走了,但难保不会……”
“慌什么!”周老猛地睁开眼,精光一闪而逝,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还没塌下来!”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精心打理却略显萧瑟的庭院:“这么多年,风浪经历得还少吗?断尾求生,本就是常事。赵德明是尾,马文明是尾,张文韬……也不过是另一条可以舍弃的尾巴罢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儿子:“关键是你!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昌明那边,该切割的立刻切割,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往来,彻底清理!最近,给我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
“那……那秦宇轩那边……”周鹏还是有些不安。
“他?”周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他想靠这些边角料就扳倒我们周家?还嫩了点!不过……”他语气微微一顿,露出一丝疲惫,“他这把刀,确实够快,也够狠。上面……有人欣赏他。”
周鹏的心猛地一沉。父亲最后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远比眼前的危机更让他感到恐惧。
周老重新坐回太师椅,挥了挥手:“去吧,按我说的做。记住,稳住阵脚,才能寻机反击。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周鹏悻悻离去。周老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手中的核桃停止了转动。他望着墙上那幅寓意“基业长青”的山水画,眼神渐渐变得幽深。他知道,这一次的对手,不同于以往。秦宇轩代表的,是一股他无法正面抗衡的、正在席卷而来的洪流。
断尾求生,或许能暂保一时,但能否真的长青?他第一次,对自己经营一生的“基业”,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而一张针对周鹏和昌明实业的更大、更密的调查网,正在秦宇轩的指挥下,悄然收紧。保险箱里的幽灵已被释放,消失的“白手套”终会留下痕迹,风暴眼的中心,正酝酿着最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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