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裹着三人的星辉柔和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穿梭于一条由纯净星光构筑的隧道,外界葬星峡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黑暗被迅速抛在身后,连那深渊使者暴怒的咆哮也仿佛隔了层层水幕,变得模糊不清。
墨尘紧守心神,轮回镜影在识海中微微旋转,警惕地感知着周围。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固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对方是敌是友,目的为何,尚未可知。他能感觉到,这星辉之中蕴含的剑意纯正浩然,与蚀渊教团的污秽死寂截然相反,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其他风险。
林小凡在发出那石破天惊的“言灵”之后,眼中的月白与暗蓝异色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孩童的清澈,只是那混沌眉心的光华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他小脸上带着脱力后的苍白与迷茫,紧紧抓着墨尘的衣襟,看着周围飞速流转的星光,小声问道:“师兄,我们……这是去哪?”
“静观其变。”墨尘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他同时分出一缕神念关注着星檀木棺椁中的血蔷薇,她依旧沉睡着,气息平稳,并未受到刚才动荡的影响。
星辉穿梭的速度极快,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脱离了那片星光隧道,出现在了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之中。眼前,悬浮着一艘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线条流畅修长、形如一柄出鞘利剑般的奇异飞舟。飞舟长约百丈,船身之上铭刻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银色符文,船首矗立着一尊持剑指天的雕像,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剑意与浩瀚的星辰波动。这正是那白袍人来时乘坐的交通工具——星陨剑舟。
剑舟的舱门无声滑开,那名出手相助的白袍人正立于门前。此刻近距离观看,只见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毅,整个人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虽静立不动,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斩破虚空的锋锐气息。他的修为,赫然也是化神后期,但其气息之凝练,剑意之纯粹,远非寻常同阶可比。
“进来吧。”白袍人目光扫过墨尘和林小凡,尤其是在林小凡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墨尘没有多问,带着林小凡和血蔷薇的棺椁,坦然步入剑舟之内。既来之,则安之。对方若真有恶意,在葬星峡外便可与那深渊使者联手,无需多此一举。
剑舟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之术。装饰简洁而冷硬,以银、白二色为主调,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晶石,勾勒出星辰运行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金铁般的冰冷气息,以及一种宁心静神的檀香。
白袍人引着他们来到一间静室,示意他们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主位,目光再次落在林小凡身上,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晚辈墨尘,多谢前辈方才出手相助。”墨尘率先开口,执礼甚恭,“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星陨剑宗……与那蚀渊教团是?”
“吾名,云澈。”白袍人,云澈,淡淡开口,声音如同玉石交击,清越而带着一丝疏离,“星陨剑宗,自古承‘巡星御魔’之责,斩妖除魔,护持星域清明。蚀渊教团,乃‘暗目’爪牙,污秽星宇,自是我等诛杀之目标。”
他的回答简洁直接,表明了立场。巡星御魔,这倒是与星瞳部落的“守望者”职责有些类似,只是风格更加刚猛凌厉。
“原来如此。”墨尘心中稍定,继续问道:“那前辈为何会恰巧出现在葬星峡?又为何出手相助我等?”
云澈的目光从林小凡身上移开,看向墨尘,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并非恰巧。宗内‘观星台’近日捕捉到陨星古路异动,有‘钥匙’气息与深渊使者力量剧烈冲突的征兆,故派我前来查探。”
他顿了顿,语气微凝:“至于出手……其一,诛杀蚀渊魔孽,乃我辈本分。其二……”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小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孩子身上……有故人之息。”
故人?墨尘心中一动,是指月璃和暗寒?星陨剑宗与曾经的轮回镜灵相识?
林小凡听到提及自己,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云澈,他能感觉到这个冷冰冰的叔叔似乎并没有恶意,反而有种……淡淡的亲切感?
“前辈认识我……母亲?”林小凡怯生生地开口问道,他融合了部分剑灵记忆,对月璃和暗寒有着本能的亲近。
云澈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看向林小凡的目光柔和了刹那,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语气终究不再那么疏离:“你母亲……月璃仙子,于我曾有一剑之恩。”
他并未多说,但这一句话,已然揭示了部分过往的因果。上古之时,星陨剑宗与月璃、暗寒那等存在,或许曾并肩作战。
“你方才在葬星峡施展的力量……是‘言灵’?”云澈将话题拉了回来,看向林小凡的目光带着一丝凝重与探究,“以‘存在’权柄,干涉现实法则……此乃镜钥核心之力初步觉醒的征兆。但此力凶险,妄动必遭反噬,你如今根基尚浅,更需慎之又慎。”
林小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我当时只觉得,那里不应该那么黑,那么难受……就说出来了……”
云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心念纯粹,暗合天道……难怪……”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墨尘,“你身负轮回镜影,虽只是初聚,却已能引动命运……看来,古镜重聚之机,已然显现。”
墨尘心中凛然,这云澈眼光毒辣,一眼便看穿了他们最大的秘密。他坦然承认:“晚辈确有机缘,重聚了部分镜影。此行正是为了寻回其他碎片,并寻找救治同伴之法。”他指了指血蔷薇的棺椁。
云澈目光扫过棺椁,神识微探,眉头微蹙:“‘归寂’标记……蚀渊教团的蚀心咒印。此咒恶毒无比,根植神魂,非造化生机或同等级别的净化之力不可解。”
“前辈可知‘造化’碎片或‘生命源池’的下落?”墨尘立刻追问。
云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造化’碎片缥缈无踪,上古之后便再无确切消息。至于‘生命源池’……传说早已随‘源池’倾覆而干涸,即便尚有残存,也非轻易可至之地。”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等既然身负镜影与镜钥,或可尝试前往‘万法星城’。”
“万法星城?”墨尘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星图玉简中似乎并未提及。
“那是一处位于数个星域交汇之地的中立修真巨城,由‘万法天阁’掌管。那里汇聚了来自诸天万界的修士、情报与资源,堪称星海信息交汇之中心。或许能在那里找到关于碎片或救治之法的线索。”云澈解释道,“而且,星城之内严禁争斗,相对安全,适合你们暂时落脚,提升实力。”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指引。墨尘将此记下,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云澈摆了摆手:“不必言谢。星陨剑宗与蚀渊教团势同水火,相助你们,亦是打击对方。况且……”他再次看向林小凡,眼神深邃,“‘钥匙’重现,意味着最终之战或许不远,星陨剑宗亦需早做准备。”
他取出一枚剑形的银色令牌,递给墨尘:“此乃我宗信物,持此令前往万法星城,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亦可在危急时刻,向城中剑宗据点求助一次。”
墨尘接过令牌,触手冰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道精纯剑意,知道此物不凡,再次道谢。
“我会送你们至靠近万法星域的安全区域,之后的路,需你们自己走了。”云澈说完,便闭上了双目,不再多言,显然是在操控剑舟前行。
墨尘知道对方能出手相助并告知这些信息,已是仁至义尽,便也不再打扰,带着林小凡在静室中寻了一处角落,开始调息恢复。
剑舟在云澈的操控下,于无垠星海中平稳而迅疾地航行,将危险的陨星古路远远抛在身后。
而在墨尘等人离开后约莫半日,葬星峡那被撕裂的天幕已然弥合。深渊使者立于破碎的王座之前,周身暗红能量起伏不定,显示着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一道模糊的、由暗影构成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它身后,发出沙哑的声音:“使者大人,星陨剑宗的人插手了,还带走了‘钥匙’和‘镜主’。”
“本座知道!”深渊使者语气暴躁,“云澈……该死的星陨剑宗!竟敢坏我大事!”
“是否要禀报魔主,加派人手追击?”暗影请示道。
深渊使者猩红的眼眸闪烁了片刻,却缓缓冷静下来,发出一声阴冷的笑:“不必。他们跑不了多远。万法星城……哼,那里,可不仅仅是中立之地那么简单……”
它看向峡谷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在对着某个存在低语:“传令下去,启动‘暗星’……将‘钥匙’和‘镜主’出现在陨星古路,并可能前往万法星城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那边’的人……本座倒要看看,到了那里,他们还能不能如此‘好运’!”
暗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应道:“遵命!”
身影缓缓消散。
深渊使者独自立于黑暗之中,望着墨尘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期待的弧度。
“星陨剑宗……万法星城……呵呵,这场狩猎,才刚刚变得有趣起来……”
与此同时,在星陨剑舟的静室中,正在调息的墨尘,识海中的轮回镜影忽然毫无征兆地微微悸动了一下,镜面上那混沌的命运光彩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与己相关的、新的因果线,在遥远的彼端……被悄然触动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剑舟之外那璀璨而陌生的星河,目光深邃。
前路,似乎依旧迷雾重重,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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