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老师合上教材，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拉出清脆的“嗒嗒”声。教室立刻安静了一半，只剩下零散的窃窃私语。老师清了清嗓子：“新学期，为了让大家适应合作的学习方式，我布置一个小组作业。大家准备一下，以同桌为一组，完成这次资料整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波澜，有人拍手有人叹气，习惯掷骰子决定分组的几名男生怨声载道：“哎，又是同桌，好倒霉啊。”更多的，则是低低兴奋的笑声。
姬千鹤眼皮半抬，手里转着的笔咔嗒一声掉在课桌上。
她仰靠在椅背上，帽檐几乎遮住整个眉眼。萧雨晴顿时一愣，扯着自己的书页不自觉去看她。明明只是个排布上的分组，可在此情境下，空气莫名多了一层意味。
“同桌合作。”老师再强调一句，扫过最后一排，“那就是你们两个人一组。”
姬千鹤懒懒抬手：“啧，随便。”声音冷硬，投出去却像是在全班面前立下了隔绝的态度。可余光里，她总算挑了一下眉，瞧见萧雨晴拘谨地低了下头，手指还在桌沿摩挲，耳尖都是红的。
萧雨晴声音小小的，几乎只有同桌能听见：“我们……一起做。”
姬千鹤哼声：“我怕你拖后腿。”
萧雨晴慌张摇头：“不会，我会尽力的。”
“尽力？”她冷笑，指尖不耐烦地敲桌，“少给我添麻烦就是帮大忙了。”
萧雨晴抿了唇，却仍是点头：“嗯……我会帮你。”声音是真诚的。他的脸上不是惶恐，而是一种小心执着的承诺，好像这点任务能让他更接近她。
姬千鹤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意外觉得这回答不刺耳。为什么这家伙总能用这种笨拙的腔调，把自己硬生生说得认真？她本该讨厌。可偏偏心口被拽了一下。
“放学后去图书馆。”姬千鹤忽地甩下一句话，转过笔，帽檐下看不清的眼神掠向另一边。语气却格外不容置疑，“别跟丢了。“
萧雨晴怔了怔，然后一点点笑起来：“嗯，我会准备好。”
他的眼睛亮了一瞬，就像在阳光里扑闪的小兽，单纯又干净。姬千鹤心里暗骂一句麻烦，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目光正逐渐瓦解她心中的尖刺。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老师在黑板上写要点，粉笔摩擦声沙沙作响。同学的笔尖龙飞凤舞，纸张哗哗翻过。
最后一排两个人，一个冷着脸、一个拘谨，却在简短对白中已经缔结了新的气息。
姬千鹤撑着腮，嘴上轻哼：“别真以为我需要你。“
萧雨晴低声：“嗯……可我还是想帮你。”
——安静的教室，粉笔声下，那一小段对白反倒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晰。
图书馆的窗子开得半扇，晚霞的光线透进来，将木质书桌染上一层浅金。
高高的书架间，翻书声、低语声交织，不算安静，却带着特有的校园氛围。氤氲的纸墨味弥漫，偶有几声咳嗽或椅脚拖地的摩擦，落在这片氛围里都显得克制。
姬千鹤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习题集，眉头皱得紧。
几何那题她盯了很久，图形在纸上像故意和她作对，怎么看都绕不明白。她一向不耐烦，笔一丢：“（一种植物），这数学出的跟鬼画符似的。“
萧雨晴正整理着笔记，闻言抬眸，小心翼翼地接过她的习题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姬千鹤把书往他桌面一推，挑眉：“你行？”
萧雨晴低声：“嗯，试试。”
他看了几秒，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画出辅助线，神色专注，眉心却很放松。不到两分钟，纸上便写满了简明的解法。他推回去：“是这样……你看这条垂线一作，答案其实很快就出来了。”
姬千鹤瞟了一眼，心里顿时一震。居然真是这么简单？她刚才想破头都没绕过去的东西，被这傻乎乎的小子三下两下梳理清楚。嘴上却轻哼：“切，就这？”
萧雨晴点点头，神色安静：“嗯，就是这样。”
姬千鹤心底忍不住笑，心想——这家伙看上去笨笨的，扯到学习还是挺聪明的。嘴硬还是嘴硬：“别摆出一副学霸神气的样子，烦。”
萧雨晴摇头：“没有，只是想帮你。”神情是真诚的。
沈默片刻，姬千鹤又拎了一个题扔过去：“行啊，那这道。”
萧雨晴接过，低声念题，笔尖沙沙在草稿纸上滑动。眨眼间答案出来，他耐心地解释：“思路差不多，只是换一下公式。”
姬千鹤盯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古怪。明明是个看上去笨手笨脚的人，解题的样子却利落到像变了一个人。墨色的眼睛闪过一瞬柔意，她马上撇开，佯作漫不经心：“哼，人才。”
萧雨晴露出笑意：“谢谢。”
“谁夸你了。”姬千鹤冷声，可握笔的手却轻轻顿了一下。
时间过去得很快。厚厚的作业被分成了两半，姬千鹤靠在那一侧，偶尔骂骂咧咧，萧雨晴就在旁边低声解释。他的声音并不强硬，却有耐听的耐性，就像春雨打在瓦片上一样。
渐渐地，姬千鹤也没再暴躁，只默默随着他说的思路在本子上写。
窗外天色缓缓深沉，图书馆的灯亮起来。白色灯光投在书页上，两个并肩伏案的身影，静静剪影在这片小天地。
姬千鹤忽而意识到：这样坐着，好像意外舒服。
她轻声嘀咕：“傻兔子。”
萧雨晴抬头：“嗯？”
“没事。”姬千鹤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写。
图书馆的灯光已经完全亮了，白炽色的光抚在桌面，纸页上的字迹清晰分明。空气静谧，偶尔传来翻页声和咳嗽，像被厚厚的书架过滤后才落回耳边。
姬千鹤本来还端着冷漠的态度，盯着面前迟迟解不开的习题，手指在桌面敲打几下。
她终于低低哼了一声，把帽檐抬起一点，声音压得很轻，不像平时那般凌厉：“喂……你怎么学的？“
萧雨晴偏过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注意听懂：“什、什么？“
姬千鹤眼神瞥过去，像是不耐烦，但声音比平常缓和许多：“我问你学习的诀窍。你做这些题怎么看都不费劲。”
萧雨晴眨了眨眼，犹豫了两秒，小声答：“可能是习惯吧……我会先整理出知识点，再配合练习。”
见她盯着没说话，他咬了咬笔尖，认真继续：“我每天都会留一点时间复习上一天的内容，把错题再写一遍。然后……如果有完全不理解的地方，就会自己查书。”
姬千鹤挑眉，冷冷插嘴：“听上去无聊又死板。“
萧雨晴脸微红，却仍旧坚持：“嗯……是有点，但有效。其实你如果——”
他停顿了一瞬，声音更轻，“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你。可能会省一些力气。”
话一落下，他弯腰从书包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虽旧，却干净整齐。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有些发抖，似乎怕被拒绝。
姬千鹤盯着那笔记半天，没接。她心里乱了一下：平常最烦别人试图“可怜”她，可这一本笔记不同。上面写的是端正清晰的字迹，每个知识点都分条明确，旁边还有小星号标记备注，甚至连难点都用不同颜色标注。那种用心，一眼就能看出。
萧雨晴轻声说：“这些都是我整理的，你不嫌麻烦，就拿去用。用完再还我就行。”
姬千鹤冷哼，用力把本子拿过来，啪地放在自己桌边：“切，炫耀个屁。谁稀罕。”嘴上毒辣，手却没有把笔记丢开，而是轻轻摞在自己的习题本上。
她低下头，帽檐下的眼神闪了一瞬。心里暗暗冒出一句——这家伙，意外挺聪明的，还这么有耐心。渐渐，她胸口似乎融化一角，一股奇怪的暖意悄悄滋长。
萧雨晴见她没拒绝，眼睛亮了些，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又低声补充：“有不懂的地方，你随时可以问。”
姬千鹤猛地抬眼瞪他，冷声：“少得意。别觉得我真需要你的救济。”
萧雨晴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救济……我是觉得，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一句话落下，图书馆寂静里更显得柔和。姬千鹤偏过头，假装只顾笔记。可翻开第一页的那刹那，整洁细心的字迹和公式，让她冷硬的内心又轻轻一颤。
空气静默，同桌间的距离却悄然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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