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鹤那句淬了冰的质问,像一枚钉子,狠狠地钉进了客厅里死寂的空气中。
“你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女儿对父亲的温情,只有彻骨的寒意、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被侵犯了领地后,野兽竖起的全身尖刺。
姬武那刚刚转过来的、憔悴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僵了一下。他那双清亮了许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深深的刺痛。他布满胡茬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沉重而又沙哑的叹息。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因为一句话不合就暴跳如雷。他只是沉默地,用那双陌生的、清醒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那张与她母亲越来越像、却充满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冷硬与倔强的脸。
“你哑巴了?”姬千鹤见他不说话,心中的烦躁与憎恶愈发浓烈。她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气势凌厉得像一把出鞘的刀,“我问你,你回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驱逐的意味。这里是她的地盘,是她花费了数年时间,才勉强建立起来的、一个虽然冰冷但至少安全的巢穴。她绝不允许这个曾经无数次将它变成地狱的男人,再次踏足半步。
姬武的身体,在听到那个“滚”字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因为长期搬运货物而变得粗糙、布满了厚茧和新旧伤痕的手上。
“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不喝酒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姬千鹤准备好的、更多更恶毒的话,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度嘲讽的冷笑。
“不喝了?怎么,酒厂倒闭了,还是你穷得连酒都买不起了?”她的语气尖酸刻薄,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波澜。
姬武没有被她的话激怒。他只是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悔恨。
“都……差不多吧。”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有躲闪,“我……我碰到田阿姨了。”
“田阿姨?”姬千鹤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呼,眉头皱得更紧了。
“田丽丽……我……我的前女友。”姬武艰难地解释着,仿佛在揭开一块早已腐烂流脓的伤疤,“我……这些年……我知道,我活得像条狗,不,连狗都不如……我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工作,家庭……还有你。”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大概几个月前吧,我没钱了,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我被人从廉价的出租屋里赶了出来,在街上晃了两天,又冷又饿……”他仿佛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然后,我就碰到了她。她开着车,从我身边路过……我当时那副样子,跟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但她……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姬千鹤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并非毫无触动。
“她把我带回了家,”姬武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她……她现在过得很好,开了好几家大的连锁超市,是个女强人了。她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给了我一碗热饭,让我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给了我一份工作。”
“工作?”姬千鹤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你能干什么?去超市门口当吓唬小孩的门神吗?”
“扛货。”姬武坦然地回答,他伸出自己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在灯光下摊开,“她的超市仓库里缺人手,我就去扛货。一开始……差点没把老子这把骨头累散架,但……身体的底子还在……干了几天,也就习惯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一件陌生的东西。这双手,曾经缠着护手,为他赢得了无数的荣耀与金钱。后来,它握着酒瓶,毁掉了他的一切。而现在,它沾满了灰尘,搬运着成箱的货物,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安稳。
“她……田阿姨她……是个好人。”姬武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她劝我,说我还不到五十岁,人生……不该就这么完了。她说,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说,我应该……为自己活一次,也应该……给你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他终于抬起头,再次直视着姬千鹤的眼睛。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真诚到令人心慌的……愧疚。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小鹤,我……我想重新开始。我找到工作了,田阿姨给我租了个小房子,我……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我……”
他想说“对不起”,但那三个字,对他这样骄傲了一辈子,也混账了一辈子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他根本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姬千鹤静静地听他说完。
她脸上的冰霜没有融化分毫。
这个故事,听起来……多么的感人,多么的励志。一个浪子,在穷困潦倒之际,偶遇善良的前女友,被拯救,被感化,最终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多么完美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的剧本。
可是,她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说完了?”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说完了就滚。你的新生活,你的田阿姨,都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听,也没兴趣知道。”
她转身,就准备上楼,将这个男人,连同他那套可笑的说辞,一起关在门外。
“那笔钱!”姬武突然在她身后喊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许多,“老张……张教练给你的那笔钱!你都收着吧!就当是……就当是我这些年……欠你的!”
林骁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地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残忍的、冰冷的笑容。
“钱?”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那些脏钱吗?你以为,钱能弥补什么?能让你没打过我的那些拳头消失吗?能让我妈回来吗?能让这四年跟狗屎一样的日子,重新来过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像是积压了四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的缺口。
“姬武,你别搞错了。我留下那些钱,不是因为我需要它。而是因为,那是我应得的!是你欠我的!是你作为一个父亲,唯一还能给我的东西!”
“你想要改过自新?你想开始新的生活?”她一步步地逼近他,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可以啊!你去啊!你去跟你的田阿姨过你们的好日子去!但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让我恶心的脸!”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姬武的心脏。
他被女儿那滔天的恨意,逼得连连后退,最后,狼狈地跌坐回了沙发上。他张着嘴,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姬武对于她会恨他一点也不意外,这恨意,是如此的深。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这是他咎由自取,姬武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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