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是贺铸客居姑苏时,信笔写下的千古绝唱。
多年后,当我在大学古典文学课上初次读到这首词,纸页间的烟雨竟漫过时空,将我的魂魄渡回了遥远的江南故里。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每个字都像梅子熟透时坠落的声响,在我沉寂的心中溅起涟漪。
我望着窗外北方的晴空,视线却穿过千山万水,落在那座永远氤氲着水汽的小城。
我的故乡台州地处浙江东部,三面环山,一面向海。
这里的气候总是湿润的,每年初夏,梅雨便会如期而至。
天空低垂,细雨绵绵,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薄薄的水雾里。远山如黛,近处的灵江水位渐涨,江水浑黄,缓缓东流入海。
在这个季节,东魁杨梅正好成熟。
这种杨梅果实硕大,色泽深紫,汁水饱满。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家家户户的果篮里都会装满梅子。大人们会在雨天坐在屋檐下,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品尝着酸甜的杨梅。
孩子们则不顾细雨,在巷弄间奔跑,裤脚总是沾着泥水。
台州自古文风鼎盛,南宋时期这里曾走出过不少文人墨客。他们笔下的江南,总是离不开这绵绵的梅雨。
如今,我已年届不惑,见证了故乡整整四十个梅雨季。
可在这四十年绵长的雨季里,再没有哪一年的梅雨,像2002年那样,绵绵不绝地渗透进我生命的每一个缝隙。
那年的梅雨来得悄无声息,没有雷鸣开道,没有狂风相随,只是日复一日地飘洒,将青春里所有的热烈与张扬都浸泡得绵软、褪色。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的一生都困在了十八岁那场无边无际的雨季里。
每一个雨滴都是未曾实现的诺言,每一片水雾都是挥散不去的面容。贺铸词中的愁绪穿越千年,与我的记忆重合。
雨水落在章安古渡的石阶旁,落在葭沚老街的梧桐叶上,落在临海古城的黛瓦间,落在十里长街的廊檐下。
那些湿漉漉的街巷,那些氤氲着水汽的窗棂,那些在雨中渐渐模糊的背影,都化作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在我的余生不停飘落。
这场雨,至今未停。
.......
城西市民运动中心内人声鼎沸,2002年台州市篮球锦标赛淘汰赛16进8的较量正在这里上演。
城西中学对阵夺冠大热门吉祥集团。
比赛已进行到第四节最后时刻。
赛前,所有人都预测这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对决,甚至连吉祥集团董事长季翔都没有亲临现场。
或许是他日理万机,或许是他认为对阵一支高中球队已是稳操胜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我们这支高中球队,竟与拥有“枱州球王”麒翔的吉祥集团缠斗到了最后一分钟。
计时器显示:剩余60秒。城西中学落后2分,我站在弧顶持球。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我的双腿酸胀不已,我的体能已经达到了极限。
防守我的是麒翔,那个被称为“枱州第一高手”的男人。从他沉重的脚步和急促的喘息中,我能感觉到,他也同样疲惫。
这场比赛,完全演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对决。我已经砍下36分,而麒翔更是狂揽41分。
“还能坚持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观众席上,城西中学的拉拉队屏息凝神,而中立观众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我。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无名小卒,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一直知道自己骨子里有种特质,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激发我的潜能。在黑拳擂台上如此,在篮球场上也是如此。
麒翔微微后退,留出两米的距离。他忌惮我的突破,宁愿赌我不敢远投。
这个选择很明智,我的三分球确实不是强项。
时间在一秒秒流逝。48秒、47秒、46秒……
“不能再犹豫了。”我深吸一口气,连续胯下运球调整节奏。
汗水模糊了视线,但我能清晰地看到篮筐的位置,在那个方向,有我的朋友,兄弟,还有坐在观众席上的父母和简宁。
“投吧。”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催促我。
在三分线外一步的距离,我拔起跳投。麒翔显然没有料到这个选择,他仓促起跳封盖,但为时已晚。
出手的瞬间,我就感觉到力道太大了。疲惫让我的投篮姿势完全变形,这一投完全依靠肌肉记忆。
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慢动作般飞向篮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梆!”
球重重砸在篮板上,然后……
“唰!”
清脆的入网声响起。
计分牌跳动:79:78。
城西中学反超!
整个球馆瞬间沸腾。队友们疯狂地冲向我,观众席上的城西学子相拥欢呼。
我站在原地,看着计分牌,几乎不敢相信这球居然进了。
麒翔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但我们都知道,比赛还没有结束,还剩40秒,足够完成一次进攻。
李菁在场边大喊防守。
我望向观众席,在人群中寻找着简宁的身影。她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在胸前,眼中闪着泪光。
“还有最后一回合。”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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