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宅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门外喧嚣，也暂时隔绝了黑瞎子纠结的视线。言十七和解雨辰乘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黑瞎子一人站在庭院里，对着几尾在缸中悠闲摆动的锦鲤发愣。
他确实需要做个选择。
无二白不是好相与的主，钱给得爽快，但条条框框也多，更别提那双眼睛毒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小动作都难逃审视。陈皮阿四近些年倒是待底下人宽厚了些，出手也大方，但心思深沉，手段血腥，为他办事得时刻揣摩上意，累心。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言十七……
黑瞎子挠了挠头，摸出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眼睛里透出罕见的认真。
背景见眼的神秘且强大，本人看起来……那是相当不守道上的规矩。这种特质对黑瞎子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跟着言十七，或许能接触到更核心、更有趣的秘密，甚至能解答他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
“妈的，富贵险中求。”他啐了一口，下定了决心。这注，就全压在言十七身上了！
但投诚不能空着手，总得有点表示，顺便，也得为自己捞点想知道的信息。言十七明显对无二白的试探极为反感，自己再去问东问西恐怕会撞枪口，得换个方式。
他在解宅的花园里踱了无数圈，中午时，估摸着言十七和解雨辰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这才摸出手机，斟酌着措辞，给言十七发了条短信。语气得拿捏好，既不能太谄媚，也不能太强硬，最好带点他黑瞎子特有的混不吝。
「小老板，午饭咱得吃好喝好。瞎子我想明白了，以后就跟您饭碗里刨食了，赏口吃的就行。就是吧，有件事憋心里痒痒，您要是哪天心情好，给解个惑？您明明不姓张，为啥哑巴张家从上到下都那么护着您？跟供了尊真佛似的。价钱好商量，或者您想让我干点啥都成。」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黑瞎子也不急，叼着烟靠在廊柱下等着。他有的是耐心。
另一边，正去往全聚德路上的言十七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瞥了一眼，看到发信人是黑瞎子，又面无表情地塞了回去。
“谁？”解雨辰开着车，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瞎子。”言十七语气平淡，“表忠心，顺便想套话。”
“问什么？”
“问我跟张家的关系。”言十七嗤笑一声，“好奇心倒是不小。”
解雨辰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言十七的来历绝不简单，与张家的渊源更是极深，但言十七不说，他从不主动探问。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言十七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黑瞎子这条信息，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关于张起棂，关于几十年前那场无人知晓的暗涌。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黑瞎子以为不会得到回复，准备再发一条时，手机屏幕亮了。
言十七的回复简单粗暴，直接反将一军：
「行啊。拿你知道的来换。告诉我，五十年前，张起棂为什么私自回国？谁透露了他的行踪？他又去见了谁？」
黑瞎子看着屏幕上那一连串问号，瞳孔骤然收缩，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我滴个乖乖……这位小老板，手黑，心更黑！这问题直接捅到天上了！
五十年前，张起棂那次秘密回国，在张家内部都是被严格封锁的绝密信息，知情者寥寥无几，且个个三缄其口。后果极其严重，直接导致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起棂被族内某些势力极端忌惮和针对。他甚至因此吃了大苦头。
黑瞎子当年也算全程目暏，但依旧是只知道零星碎片，勉强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具体细节和缘由，他同样不清楚。
言十七竟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直接点明“私自回国”和“行踪泄露”，这说明他掌握的内情恐怕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多得多，甚至可能……他就是当年的相关者之一？可能吗？小老板是又一个长生者？
这个猜测让黑瞎子后颈一阵发凉。
他原本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顺便找个由头搭上线，没想到言十七一竿子直接把他捅到了最深的水底。这交易，做不做？
做了，等于把张家核心的秘辛往外掏，万一被张家知道……黑瞎子打了个寒颤。张海楼那笑眯眯却下手贼黑的样子在他眼前晃悠。
不做？言十七这条线估计立刻就断了，而且以后也别想再有机会接近他，小老板明显知道他在解宅的消息是自己卖给无二白的，临出门那句话，其实已经是在警告自己了。要嘛离开。留下，就要忠心！
黑瞎子捏着手机，手指悬在键盘上，第一次觉得这小小的通讯工具重逾千斤。庭院的穿堂风吹过，他竟然觉得有点冷。
这选择题，比他妈的摸金倒斗闯机关阵还难。
他深吸一口烟，烟雾辛辣地呛入肺腑。
妈的，这浑水，看来是非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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