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都，空气里到处飘散着槐花的香味。李扬开着他那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向电影学院所在的那条街，车窗降下三指宽，灌进来的风带着点初夏的燥意。
到了校门口，电动栏杆拦得笔直，穿着藏蓝色保安服的保安正坐在岗亭里打盹，李扬按了下喇叭，“嘀” 的一声轻响，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保安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瞅了瞅车牌，又探头看了下驾驶座，“外来车辆不能进，你要进的话过来登记一下。” 他的声音带着点京腔的慵懒。
李扬笑着摇下车窗，摘下了脸上的墨镜，说道：“张师傅，是我。”
保安这才看清来人，连忙从岗亭里钻出来，“哎哟！这不是李导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得满脸褶子，“您看我这眼神，光顾着打盹了！快进快进！” 说着就按下按钮，电动栏杆 “嗡” 的一声抬了起来。
李扬从副驾驶座拿起一条华子，递了过去，“张师傅，辛苦你了，这烟你和同事们分着抽。”
张师傅连忙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您是学校的骄傲，进来还能收您东西？” 嘴上说着，手却诚实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那…… 谢谢李导了！您慢点开。”
“哎，好嘞。” 李扬挥了挥手，一脚油门，奔驰平稳地滑进校园。路两旁的白杨树长得笔直，树叶在风中 “哗哗” 作响。
车停在教学楼下的梧桐树荫里，李扬背着单肩包下车，包里装着给田状状带的礼物：两盒明前的龙井，还有从洛杉矶带回来的咖啡豆。
李扬走到田状状的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木质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笃笃笃”，不轻不重。
“进。” 里面传来田状状特有的沙哑嗓音。
李扬推开门，阳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田状状正趴在办公桌上看剧本。
听见动静，田状状抬起头，看到是李扬时，嘴角撇了撇，带着点揶揄道：“哟，这不是大忙人李导吗？还记得回学校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学生证，不知道扔到哪个片场的角落里去了。”
李扬把礼物放在桌上，铁皮茶叶罐发出 “当” 的一声轻响，“老师您这话说的，再忙也得回来给您请安不是？” 他故作夸张地往后退了半步，作势就要转身，“您要是不欢迎，我这就走，省得碍您眼。”
“给我站住！” 田状状顿时把脸一板，眼睛瞪得像铜铃，“把东西放下！进了我这门，还有把礼物带走的道理？” 他指了指桌前的沙发，“坐吧，茶你自己泡，就去年你带来的龙井，再不喝就潮了。”
李扬笑嘻嘻地坐下，熟门熟路地从书柜里拿出紫砂壶，注入沸水时，茶叶在水里翻滚，“您这茶放得也太靠里了，难怪会潮。” 他一边倒茶一边说，“我给您带了新的，明前的，您尝尝。”
田状状呷了口茶，咂咂嘴：“还是你小子的好东西多。” 他看着李扬，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欣慰，“说吧，这次回来又想打劫我什么？”
“哪能啊。” 李扬挠了挠头，从单肩包里掏出《入殓师》的剧本，“我在洛杉矶拍的《健听女孩》刚剪完，回来想拍部新电影，叫《入殓师》，您先给掌掌眼。”
田状状接过剧本，看着封面的名字：“入殓师？这题材可不讨喜啊，纯属吃力不讨好。” 他翻开第一页，看得格外认真。
李扬端着茶杯，“我就是想拍点不一样的。现在的电影要么打打杀杀，要么情情爱爱，可没有人关注生命的最后一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想拍部电影，告诉大家，死亡是生命的延续，让他们以最美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才是为逝者重塑了尊严。”
田状状翻页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李扬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看，办公室里只剩下翻页的沙沙声。李扬耐心地等着，他知道田状状看剧本向来仔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放过。
约莫一个小时后，田状状终于合上剧本，他的眼睛有些红，声音带着点沙哑：“人这一辈子，看似漫长，其实就像浮游，朝生暮死。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有个人好好跟你说再见，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扬，“你这剧本，写得太扎心了，把生死的那点脆弱和尊严，全写透了。”
李扬笑了笑：“您能喜欢就好。”
“不是喜欢，是敬佩。” 田状状放下剧本，语气格外严肃，“现在的年轻导演，都想着学好莱坞拍大片赚快钱，也就你敢啃这种硬骨头。这电影，一定要好好拍，不能辜负了这个剧本。”
“所以我来求您帮忙了。” 李扬身体前倾，眼神里带着期待，“我想请尤本昌老爷子出演男配角，就是男主的领路人，戏份不多，但他是整部戏的魂。听说您跟尤老爷子熟，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亲自去请他。”
田状状挑眉：“尤老爷子？他都七十多了，好些年没拍戏了，怕是未必肯出山。” 他看着李扬，突然笑了，“不过你这剧本，说不定真能打动他。老爷子这辈子，就喜欢琢磨生命啊轮回啊这些东西。”
田状状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号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传来尤本昌老爷子温和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湖面：“是状状啊，稀客啊。”
“尤老师，我这儿有个晚辈，写了个剧本，想请您出山演个角色。” 田状状看了李扬一眼，“题材是入殓师，特走心，我觉得您肯定喜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尤本昌缓缓的说道，“好啊！你让那孩子来魔都一趟吧，记得把剧本拿上，我到时候跟他聊聊。”
田状状笑着看向李扬，比了个 “oK” 的手势：“好的，老爷子。我让李扬这周末就过去，到时候麻烦您多指点下这孩子，他还年轻，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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