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接过报表，仔细翻看着。
报表做得非常详细，每一笔资金的流向、投资标的的风险评级、对应的mbS发行机构都一目了然。
甚至连每个离岸账户的交易手续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可见冯玉雪下了很大的功夫。
“做得很好！”
李扬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报表上的“可调整利率抵押贷款”字样上敲了敲。
“不过不用太谨慎，6月底前必须把所有资金都投进去。
重点布局信用违约互换（cdS）和债务抵押凭证（cdo）相关的衍生品，尤其是那些打包了大量‘忍者贷款’的cdo产品。”
“忍者贷款”
这个词让冯玉雪皱起了眉头，她走到李扬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
“我知道这里面有风险，你看这份高盛的研究报告，他们说次级房贷的违约率虽然上升到了1.2%，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高盛的首席分析师大卫·维尼尔预测，今年年底mbS的收益率会上涨2%。
很多机构都在增持，上周摩根大通就入手了五十亿美元的mbS。”
“那些分析师的话你也信？”
李扬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链条。
你看，银行把房贷卖给投行，投行打包成mbS和cdo，评级机构给这些垃圾债券评上3A，然后卖给全球的投资者。
这就像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现在花已经传到中途了。
他用笔尖戳了戳两个字。
美联储从2004年开始加息，现在基准利率已经到了5.25%，那些签了浮动利率房贷的人，根本还不起月供。
可房价不是一直在涨吗？他们可以把房子卖掉套现啊。
冯玉雪提出了疑问，这也是目前市场上的主流观点
——只要房价保持上涨，次贷危机就不会爆发。
房价已经涨不动了！
李扬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静。
2006年全美房价指数就开始下跌，加州和佛罗里达这些次贷重灾区，房价同比跌幅已经超过5%。
当购房者发现房子市值低于贷款金额时，他们会怎么做？直接放弃还款，把房子丢给银行。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着窗外阴雨笼罩的曼哈顿。
你知道现在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市场有多大吗？1.5万亿美元，占整个住房贷款市场的15%。
一旦这些贷款大规模违约，mbS和cdo的价格会瞬间崩盘，而那些持有大量这些债券的金融机构，会跟着一起倒闭。
李扬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鹰隼盯着猎物。
“这场危机不是会不会来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来的问题。你想想，当那些借款人无力偿还大幅上涨的房贷时，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违约，会放弃还款，导致mbS的价值暴跌。而cdo作为由mbS打包而成的金融产品，会跟着大幅缩水，甚至变成废纸。”
他走到冯玉雪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到时候，持有大量mbS和cdo的银行和机构会面临巨额亏损，而我们持有的cdS
——作为一种信用违约保险，会瞬间身价倍增。
打个比方，我们现在花一亿美元买的cdS，到时候可能会变成十亿美元，甚至更多。”
冯玉雪的脸色渐渐变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你的意思是，这场危机的规模会很大？不会严重到引发金融危机吧？”
作为华尔街的资深从业者，她当然知道次贷市场存在风险。
但大多数机构都认为这只是局部调整，没人敢断言会引发系统性危机。
她虽然知道李扬的预判一向精准，但还是不敢相信情况会这么糟糕
——毕竟现在的华尔街一片繁荣，各大银行的财报都非常亮眼，摩根大通刚公布的一季度净利润就增长了23%。
“只会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李扬语气肯定地说。
“其实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这里面的危险，高盛内部有个分析师叫迈克尔·伯里。
他早在2005年就开始做空次贷市场了，现在已经囤积了十几亿美元的cdS。
还有保尔森基金，他们也在悄悄布局。但为什么大多数机构还是在增持？因为利益太大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给冯玉雪倒了一杯温水，继续说道：
“银行通过发放次贷获得手续费，每放出去一笔贷款就能赚1%的佣金；
投行通过打包mbS和cdo获得发行收入，发行一笔十亿美元的cdo就能赚五千万；
评级机构给这些垃圾资产评AAA级，也能拿到丰厚的评级费。
整个金融链条上的每个人都在赚钱，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个泡沫会破裂，不愿意面对现实。”
李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现在的情况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击鼓传花，音乐一停，花在谁手里谁就倒霉。
而次贷市场的这朵‘花’，就是一个巨大的金融炸弹，现在就看它会在谁的手里爆炸。
一旦爆炸，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从帝国大厦的楼上跳下来
——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时的场景，你应该还记得吧？”
冯玉雪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时，她正在华尔街的一家投行实习。
亲眼目睹了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金融精英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有个负责科技股的分析师，前一天还在庆祝自己的晋升。
第二天就因为客户的巨额亏损而被解雇，当天下午就从四十层的办公楼跳了下去。
“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明天就召开投资委员会会议，调整投资策略，在6月底前把所有资金都投入cdS市场。
同时加大对欧洲次贷市场的布局——那里的泡沫比美国更大，希腊和西班牙的房贷违约率已经开始上升了。”
“不仅如此！”
李扬补充道：“还要提前和各大投行沟通，建立保证金预警机制。
一旦mbS的价格开始下跌，他们肯定会要求我们追加保证金，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资金储备，不能被强制平仓。
另外，让风控部门密切关注雷曼兄弟和贝尔斯登的动态。
这两家机构持有大量的次贷资产，杠杆率超过了三十倍，很可能是第一批倒下的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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