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海底重归死寂，只有平衡石稳定散发出的混沌微光，如同亘古长夜中的灯塔，无声宣告着某种不可逆转的改变。溃散的天兵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两名神将逐渐冰冷的尸身，在幽暗海水中缓缓下沉，成为权力更迭中微不足道的注脚。
苏清欢静静立于平衡石前，掌心仍残留着与这上古基石共鸣的余温。那浩瀚的信息洪流虽已退去，却在她的灵魂深处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仁心行事的医女，平衡石万载的孤独守望与被迫扭曲的挣扎，让她看清了隐藏在“天帝”光环之下，更为冰冷与残酷的真相。
“他不仅欺骗了众生，”她开口，声音在海水中显得有些空灵，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他更在亵渎维系三界存在的根本。平衡石需要的从不是某个人的印记，而是包容与调和。他想将它变成只属于天界的权柄，这是在掘三界的根基。”
烬渊走到她身侧，血瞳中映照着平衡石稳定柔和的光芒，也映照着她眼中那簇愈发明亮的火焰。“根基既已动摇，便该连根拔起。”他的话语简洁，却蕴含着毋庸置疑的决心。魔尊的思维向来直接，阻碍，清除；敌人，毁灭。
凌霄与白老怪也围拢过来。凌霄面色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凌霄殿的防御是何等森严，天帝经营万载，那里早已是龙潭虎穴。“直接冲击凌霄殿，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我们几人能杀进去，面对天庭重重大阵与无数天兵神将，胜算渺茫。更何况，天帝虽受重创，但凌霄殿内必有他留下的后手，甚至……可能有我们未知的古老存在苏醒。”
白老怪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戏谑，脏兮兮的手指掐算着，眉头紧锁：“凌霄小子说得在理。硬闯是下下策。咱们得想个法子，既能进去，还能闹出动静，最好能让那凌霄老儿当着大家的面现出原形。”他绿豆眼里精光一闪，“得让他自己把脸伸出来，咱们这巴掌才能扇得响！”
苏清欢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平衡石上，眼神深邃：“白老说得对。我们不仅要进去，还要让三界都‘看’到我们进去，听到我们要说的话。”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混沌色的融合之力，轻轻点向平衡石，“或许，它可以帮我们。”
随着她指尖力量的注入，平衡石表面的光芒微微荡漾，一幅模糊而浩瀚的三界能量流转图景，如同水墨画般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其中，代表天界的区域光芒最为炽盛，但也最为凝滞，无数金色的能量脉络如同锁链，层层缠绕在核心的凌霄殿区域，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防御与监控体系。
“看这里，”苏清欢指向能量图景中几处看似光芒璀璨、实则流转略显晦涩的节点，“这些是天界大阵与下界连接的能量枢纽，也是监控最严密之处。而这里……”她的手指移向几处光芒相对暗淡，能量流动却更显自然的边缘区域，“这些是上古时期遗留的、未被完全纳入现今阵法体系的‘裂隙’，如同树木的年轮，记录着天界扩张前的旧貌。它们被强大的空间乱流和遗忘法则笼罩，即便是天帝，若非刻意探查，也难以及时察觉。”
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些上古裂隙……我只在古老的卷宗中见过零星记载，据说早已湮灭。你竟能通过平衡石感知到它们的具体位置？”
“平衡石记录着三界能量的每一次变迁，”苏清欢解释道，“这些裂隙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后来者刻意掩盖和遗忘。它们不稳定，穿越风险极大，但却是我们避开正面监控，直抵天界腹地的唯一可能路径。”
烬渊血瞳微眯，审视着那几处能量暗淡的裂隙，迅速做出了决断：“风险无妨。选一条能最快接近凌霄殿，且不易被预判的路径。”他的战斗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关键——隐蔽与突然性。
“这一条，”苏清欢指向一条蜿蜒曲折、仿佛贯穿了层层叠叠虚无空间的暗淡光带，“它通往天河源头的‘星殒之渊’，那里是天界禁地之一，灵气狂暴，人迹罕至，距离凌霄殿外围的巡天门仅隔三重大天。只要抵达巡天门，我们便有机会混入天界核心区域。”
计策初定，但如何穿越那危险的空间裂隙，并确保在进入后不被立刻发现，仍是难题。
白老怪搓着手，嘿嘿一笑：“隐匿行踪，扰乱天机，这可是老怪我的老本行。给我点时间，用这里的幽冥之水、忘川死气，再加上丫头你一点调和之力，我能炼制几枚‘欺天符’。不敢说万无一失，但瞒过那些常规的巡查仙镜和低阶仙官，问题不大。至于空间乱流……”他看向烬渊，“就得靠魔尊小子以力破巧，强行稳定通道了。”
“可。”烬渊言简意赅。
“还有一事，”凌霄沉吟道，“即便我们成功潜入，如何确保我们的声音能被三界听到？凌霄殿自有结界，内部动静外界难察。我们需要一个……能放大声音的‘喇叭’。”
苏清欢与烬渊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地方——“万仙朝圣台”！那是每逢天庭大典，万仙汇聚、朝拜天帝的巨大广场，位于凌霄殿正前方，设有强大的扩音和显影仙阵，原本是为了彰显天帝威严，此刻，却可能成为揭露他真面目的最佳舞台！
“就在朝圣台！”苏清欢目光灼灼，“我们要在那里，将一切公之于众！”
目标愈发清晰，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选择上古裂隙穿越，意味着他们将脱离熟悉的领域，踏入未知的危险。星殒之渊的狂暴灵气，巡天门的严密守备，以及最终在万仙朝圣台上面对可能苏醒的天帝底牌……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短暂的商议后，众人不再犹豫。白老怪立刻着手搜集材料，开始在平衡石光芒的庇护下炼制“欺天符”。烬渊则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准备应对穿越裂隙时的空间撕扯之力。凌霄凭借对天界的了解，仔细推演着从星殒之渊到巡天门，再到万仙朝圣台的最佳路线与可能遇到的关卡。
苏清欢则再次将手按在平衡石上，以自身融合之力为引，更清晰地感知那条选定的上古裂隙的状态，寻找其中最稳定的“通道”，同时，她也隐隐感觉到，平衡石似乎……在将某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期盼与鼓励的意念，传递给她。
数个时辰后，白老怪捧着三枚灰蒙蒙、毫不起眼，却内蕴玄奥波动的玉符走了过来。“成了！这‘欺天符’能扭曲我们周身气息，模拟出类似幽冥死气与空间残渣的波动，只要不是天帝亲自用神识一寸寸扫描，应该能糊弄过去。不过效力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得速战速决。”
烬渊睁开血瞳，接过玉符，感受了一下其中蕴含的奇异法则，点了点头。“走。”
他率先走向苏清欢确定的那个空间坐标，周身魔气开始内敛，凝聚于掌心，准备强行撕裂那脆弱而危险的空间节点。苏清欢、凌霄、白老怪紧随其后，各自激发了欺天符，一层灰蒙蒙的光晕笼罩了他们，使得他们的身影在幽暗的海底变得若隐若现，气息也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就在烬渊即将出手破开空间的刹那——
“等等！”苏清欢忽然低声喝道，她猛地转头，望向忘川海更深处的黑暗，眉头紧蹙，“平衡石刚才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警示……那条裂隙的另一端，星殒之渊……似乎有‘东西’醒了？不是因为我们的计划，而是……更早之前就被惊动的？”
众人的心瞬间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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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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