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的背影在熙攘散去的人流中并不显眼，但那从容的步伐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将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他没有回头，似乎笃定了林越和云芷的选择。
林越与云芷再次对视，眼神交流间已有了决断。这灰衣人神秘莫测，一语道破昊天镜心印，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或知识，可能远超他们想象。是危机，也可能真是了解自身处境、甚至摆脱枷锁的契机。在这陌生的流云墟，与其被动等待未知的麻烦，不如主动接触，见机行事。
“跟上。”林越低语一声，与云芷一同迈步，不远不近地缀在那灰衣人身后。
灰衣人并未走向繁华的主街，而是七拐八绕，转入了一条僻静的青石板小巷。巷子深处，有一间门面古朴、悬挂着“墨韵斋”牌匾的铺子，看起来是间书画古玩店，门可罗雀。
灰衣人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林越和云芷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黄，弥漫着陈年墨香与纸张特有的味道。四壁悬挂着些山水古画，博古架上摆放着瓷器铜器，看似寻常，但林越敏锐地感知到，这些物件摆放的位置暗合某种阵法，将店内与外界的气息几乎完全隔绝。
灰衣人摘下斗篷和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面孔，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平静。他自顾自地走到一张紫檀木茶案后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们只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林越和云芷依言坐下，依旧保持着警惕。林越能感觉到，识海中的昊天镜心印在此地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干扰，那如芒在背的监视感减弱了许多，但这并未让他放松，反而更加凝重——这灰衣人，连昊天宗的印记都能一定程度上屏蔽？
“阁下究竟是谁？邀我二人前来，所谓交易，又是什么？”林越开门见山，没有碰对方推过来的茶杯。
灰衣人——或者说，墨韵斋主人，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林越的戒备。“名字不过代号，唤我‘墨先生’即可。”他抿了一口清茶，目光落在林越身上，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其本源。
“道友身怀混沌与寂灭，乃天地间最莫测之力，福缘与灾劫并存。昊天宗玄明子那老牛鼻子，眼界是有的，手段却糙了些，一面镜子就想定人心善恶，锁乾坤变数？可笑。”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珠玑，直指核心。
“至于交易……”墨先生放下茶杯，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光幕升起，光幕中浮现出几样东西的虚影：一团不断扭曲变化、仿佛蕴含无数可能的灰色气团；一截枯槁焦黑、却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毁灭气息的奇异树枝；还有几样林越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他与空间、因果相关的稀有材料。
“这些东西，或可助你修复那条手臂，甚至……使其更进一步，真正成为你混沌之道的延伸，而非一件随时可能破损的法宝。亦能助你更好地平衡左眼那份‘礼物’，不至于稍受刺激便反噬自身。”
林越看着那几样虚影，尤其是那灰色气团和焦黑树枝，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金霞混沌肢的本能渴望，左眼寂灭本源的隐隐共鸣，都告诉他，这些东西对他至关重要！
“代价是什么？”林越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拿出如此诱人的筹码，所求必定非同小可。
墨先生欣赏地看了林越一眼：“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代价嘛……很简单。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候，去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
“何处？何物？”云芷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
“现在知道，对你们并无好处。”墨先生摇了摇头，“那地方，非元婴后期乃至化神修为，去了也是送死。那件东西，牵扯的因果太大，提前知晓，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惊动……某些存在。”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越的眉心，显然指的是昊天镜心印及其背后的昊天宗。
“我如何信你？”林越盯着墨先生的眼睛，“若你让我去取的是为祸苍生之物，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呢？”
墨先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信与不信，在于你自身判断。老夫在此地经营多年，若真想对你不利，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至于为祸苍生……呵呵，何为祸？何为福？昊天宗认定的正道，便是唯一的标准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混沌与寂灭，本身超脱善恶。关键在于执掌它们的人，心向何方。我观道友，非是滥杀无度、心智沦丧之辈，否则，寂灭反噬之时，你早已不存。这，便是我愿意与你交易的基础。”
这番话，隐隐与林越“力量无分正邪，唯心所指”的理念相合，让他对这位神秘的墨先生，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探究。
“你需要我何时去做这件事？”林越再问。
“时机未到。”墨先生道，“待你修为足够，时机成熟，我自会寻你。在此期间，你可以先收下这份‘定金’。”
他手一挥，那光幕中代表“虚空晶尘”特性替代品的那团灰色气团虚影微微一亮，随即，一个非金非玉的盒子出现在茶案上，盒盖自动打开，里面正是那块拍卖会上得到的“幽冥沉铁”，但其表面似乎多了一层氤氲的灰色光华，内部蕴含的那丝空间特性被放大了数倍，更易于提取利用。
“此物经我稍加炼制，更合你用。足以让你初步修复那条手臂，稳定当前境界。”墨先生将盒子推向林越。
林越看着那盒子，心中天人交战。接受，意味着卷入一个未知的巨大因果，未来可能需要去完成一件极其危险的任务。拒绝，则可能错失快速修复伤势、提升实力的机会，独自面对昊天宗的监视和暗处“圣主”势力的追杀。
最终，他对力量的渴望，对摆脱枷锁的期盼，以及对自身道路的坚信，压倒了顾虑。
他伸手，接过了盒子。
在指尖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他识海中的昊天镜心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金光爆闪，一股强烈的警告与探查意念试图冲破墨韵斋的阵法隔绝，锁定那块被处理过的幽冥沉铁以及……墨先生的存在！
“哼，还真是阴魂不散。”墨先生冷哼一声，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混淆天机、蒙蔽感知的力量荡漾开来，如同温柔的潮水，将那镜心印激发的金光与探查意念层层包裹、消弭、抚平。
镜心印的异动迅速平息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瞬间的爆发，让林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清晰地感受到，墨先生方才施展的手段，绝非寻常，其层次之高，恐怕不在玄明道人之下！甚至……更加诡异莫测！
这墨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墨先生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端起茶杯：“定金已收，契约已成。二位可以离开了。近期流云墟不会太平，好自为之。若有急需，可来此寻我，但非生死关头，莫要轻易前来。”
他下了逐客令。
林越将盒子收起，深深看了墨先生一眼，与云芷起身，离开了这间神秘的墨韵斋。
走出店铺，重新回到喧嚣的街道，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重重迷雾。
“他很强，而且……很危险。”云芷低声道。
“我知道。”林越握紧了袖中的盒子，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自身力量隐隐共鸣的波动，“但我们现在，需要这份‘危险’的帮助。”
前路未知，强敌环伺，身上还带着正道的枷锁与神秘势力的契约。
但他们没有退路。
唯有握紧手中得到的力量与资源，在这漩涡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修复金霞混沌肢，迫在眉睫。而流云墟的暗流，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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