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二夫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中莹白的粥羹,雾气氤氲间,神色有些恍惚。
“我本也以为,她会慢慢来的。”
“当年我刚接过府中庶务时,每走一步都要权衡再三,既要顾及两房颜面,又怕做的不好得罪人,常常忙得焦头烂额。”
她忽然轻笑,眼尾细纹里漾着复杂情绪:“后生可畏啊。”
“你瞧她,从始至终不曾瞻前顾后,行事果决利落,既不惧开罪婆母,也不怕招惹非议。”
“经这一遭事,大房奴仆谁敢对她不敬?”
她将汤匙轻轻搁下,瓷器相触发出清越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久久回荡。
“这般手段,这般气度,哪里像是刚出阁的年轻媳妇。”
年轻媳妇哪里看得了见血的场面?也不知这孩子在娘家都经历了什么。
戚锦姝:“祖母得了消息,怕是要以为她是毒妇了。”
“你祖母让身边的婆子,送了一套头面。”
戚锦姝:??
戚二夫人:“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她老人家舍不得的那套。”
戚锦姝:???
戚二夫人说给她听:“何为冒进?在这深宅大院里,只要你祖母点头,国公爷认可,令瞻满意,她便是将天捅个窟窿,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她凝视着女儿,语重心长:“你且好好学着。这般杀伐决断,才是执掌中馈当家主母的样子。”
与此同时,月华庭。熏香袅袅,却驱不散满室压抑。
周清音捧着缠枝莲纹青玉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燕窝粥,柔声劝道。
“从昨儿晚上起姑母就没用一口饭,腹中空空可不成,别气坏了身子。”
荣国公夫人见侄女一早就过来孝敬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看看你,再看看那明氏。”
她拉住周清音的手:“姑母心里苦啊。”
“要是你嫁给令瞻多好。”
周清音垂眸,低低道:“是侄女和表哥没有缘分。”
荣国公夫人自顾自道:“要是那些世家夫人知道明氏爬我头上,指不定私底下如何笑话我。”
她很窒息,倏然起身。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教训她。让她知道,以后还是得看我脸色的!”
这时,钟婆子从外头进来。
荣国公夫人:这一大早的,你往何处去了?怎的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她越想越觉难堪:“莫非连我院里的人都去巴结那明氏了?”
钟嬷嬷的目光在周清音身上稍作停留,低声回禀:“老奴方才确实是从瞻园回来。”
荣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她要闹了!
“少夫人今日处置了八个掌事、六个副手。”
钟嬷嬷想起方才瞻园内的情形,仍心有余悸:“念在老奴年迈,少夫人特准免去清理血迹的差事。想来......也是顾及夫人您的颜面。”
荣国公夫人想想那画面,慢慢跌坐回去,唇瓣颤抖着,半晌才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她……她……她……”
“她……好可怕。”
————
三日后,明怀昱启程离京。
明蕴亲自将人送至城郊长亭,将收拾好的行囊一件件递到他手中。
“这些是你的换洗衣物。”
她仔细交代着,又将另一个包袱系紧:“笔墨纸砚都在这儿,路上莫要受潮。”
“吃食备了不少,都是你爱吃的。戚家老宅那边的长辈,你去后要一一拜见,礼数不可废。”
说着她指了指箱笼,“见面礼都备齐了,单子放在最上头。”
春风拂过她的鬓发,明蕴没去管,只理了理明怀昱的衣襟:“去了那边要谦逊勤勉,好好用功。”
明怀昱强压下喉间哽咽:“阿姐要常给我写信。”
“好。”
明怀昱:“我会想阿姐的。”
这一去再回来,就要两月后的年关了。
“好。”
明怀昱犹豫片刻,还是厚着脸皮凑近些:“阿姐再多给我一些银子吧。”
“我怕不够用。”
明蕴:……
“快上马。”
“嗯?”
“即刻启辰。”
“嗯?”
明蕴面无表情:“别让我收拾你。”
明怀昱笑了。
他利落翻身上马,轻扯缰绳。蹄声响起,随行仆从与满载箱笼的马车紧随其后,数名戚家暗卫沉默护卫在侧。
少年始终不曾回头,只高高举起手臂挥了挥。
“走了!”
“阿姐请回,郊外风凉。”
明蕴静立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鲜衣怒马少年时,往后独行的路还很长。
映荷在旁轻声感叹:“公子真是长大了,这般洒脱。”
明蕴垂眸:“你当他为何不回头?”
她幽幽叹了口气:“那小子定是偷偷抹泪,怕被我瞧见。”
明蕴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码头。新到的一批货需要她亲自验看。
一忙起来便忘了时辰,待回到府门前,已是暮色四合。
才下马车,就见允安抱着膝盖,独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明蕴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握住他的小手:“怎么坐在这儿?风大,仔细着凉。”
允安仰起小脸,委屈极了:“娘亲出门怎么不带着我?”
若在四年后,他断不会这般追问。
娘亲日理万机,顾不了他是常有的事。
可这些时日明蕴日日相伴,允安到底四岁,也就生出了娇气的依赖。
明蕴牵着他往府里走,温声解释:“忘了?今早舅舅出远门,娘亲去送行时你还在熟睡,便没忍心吵醒你。”
允安闷闷不乐,直到明蕴答应今夜陪他同寝,这才展颜。
夜深人静,如愿的崽子在主屋酣然入睡。明蕴替他掖好被角,随之躺下。
戚清徽尚未归府,明蕴特意为他留了一盏灯。
梆子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
戚清徽踏月而归时满面倦色。
想着明蕴应已安寝,恐惊扰了她,特在书房沐浴更衣,处理完公务方回主屋。
吹熄烛火后,屋内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戚清徽困倦已极,凭着对房间的熟悉径直走向床榻,掀帷躺下,习惯性地将身侧温热的身子揽入怀中。
允安正睡得香甜,梦中还在焦急地寻找茅厕。
明蕴在睡梦中感觉身下传来热热的湿意,迷蒙睁眼。
却听戚清徽声音古怪地响起。
“明蕴……”
他身体格外僵硬,一点一点小幅度的将明蕴慢慢推开:“你……尿床了?”
明蕴:???
? ?明蕴:你在说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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