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话题的突兀转变，让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诡异的松动。他不再咄咄逼人地追问“望北街”和陈明，反而聊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私人图书馆，语气温和得像是在与一位挚友闲谈。
苏晚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读他这反常举动背后的含义。是认为从她这里无法得到更多直接证据，转而采用怀柔政策？还是他另有图谋，想通过这种“友好”的姿态让她放松警惕，从而露出更大的破绽？
“陆总消息真灵通。”苏晚面上不露分毫，顺着他的话回应，语气带着适当的惊喜，“我确实听说那家图书馆藏品丰富，尤其是有些孤本的手稿，一直想去看看，可惜预约已经排到半年后了。如果陆总能帮忙引荐，那真是感激不尽。”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无论这好意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接受对方释放的“善意”，有时比直接拒绝更能窥探其真实目的。
“小事一桩。”陆沉渊拿出手机，似乎当场就要联系，“我让秦昊安排一下，你看明天下午方便吗？”
“明天下午？”苏晚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这更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安排了。她沉吟一秒，点了点头，“方便的，那就麻烦陆总了。”
“不麻烦。”陆沉渊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审视的温和，“苏小姐似乎清减了些，最近为了摄影展和书店，太过操劳了？”
他又将话题拉回了她的个人状态上。这种忽远忽近、忽而尖锐忽而关怀的节奏，让苏晚有些难以招架，比直接的审问更耗费心神。
“还好，可能是前段时间赶稿子没休息好。”苏晚避重就轻。
“工作固然重要，身体才是根本。”陆沉渊说着，看了一眼腕表，忽然提议道，“已经快中午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江浙菜，口味清淡，适合养生。不知苏小姐是否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午餐邀约？
苏晚彻底愣住了。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刀光剑影的心理博弈之后，他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邀请她共进午餐？这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
他是真的如此沉得住气，还是……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在更放松的、非正式的环境下，继续他的观察和试探？
拒绝，显得心虚，也可能激化矛盾。
接受，则意味着要继续这场令人心力交瘁的表演，并且将自己置于一个更不可控的环境。
瞬间的权衡后，苏晚抬起眼，对上陆沉渊那双深邃难测的眸子，露出了一个浅淡而得体的微笑：“让陆总破费了。”
她选择了接受。既然他要把这场戏演下去，那她就奉陪到底。她也想看看，在这顿看似平常的午餐背后，他究竟想做什么。
听到她的回答，陆沉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满意的光芒，稍纵即逝。“那我们现在出发？”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苏晚也随之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守在门外的秦昊看到他们出来，尤其是看到陆沉渊脸上那看不出情绪的平静和苏晚依旧从容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掩饰过去。
“陆总，苏小姐。”
“中午的行程取消，我和苏小姐出去用餐。”陆沉渊吩咐道，语气寻常。
“是。”秦昊躬身应道，目光快速与陆沉渊交汇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
苏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顿午餐，果然不简单。
他们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陆沉渊亲自开车，是一辆低调但性能卓越的黑色轿车。他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绅士。
坐进车里，封闭的空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被拉近了一些。苏晚能闻到车内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木质香调，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融入街道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车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默。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充满了未言之意和互相揣测的静谧。
苏晚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波澜起伏。这场会面，从开始到现在，完全偏离了她预设的轨道。陆沉渊的态度暧昧不明，似敌似友，让她根本无法判断他的下一步行动。
而陆沉渊，专注地开着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的女人。她安静的侧脸，微抿的唇线，以及那看似放松实则时刻戒备的姿态，都让他心中那种复杂的情绪愈发浓烈。
他知道她是带着利爪的猫，是藏着毒刺的玫瑰，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将她掌控在手中，看清她所有的秘密。
午餐的餐厅，又会是怎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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