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寝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澜安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尤其是后腰，酸软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条结实的手臂便从旁横了过来，不容置疑地将他重新捞回一个温暖带着冷香的怀抱里。
“再睡一会……”陆玖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你都忙了这么多天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今日无事，多休息片刻。”
萧澜安无奈，感受着身后紧贴的温热躯体，以及某处不容忽视的蠢蠢欲动，没好气地用手肘往后顶了顶：“那你倒是让我好好休息呀……别动手动脚的。”
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沙哑。
陆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到萧澜安背上。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人搂得更紧，细密的吻落在萧澜安后颈和肩胛骨上，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无赖：“我确实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呀。可是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岂能坐怀不乱？道侣太过诱人，为夫也是情难自禁。”
萧澜安被他这歪理气得想笑，正要转身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狐狸推开，外头却传来灵侍带着几分忐忑的询问声：“萧长老……您起来了吗？前厅……有位姓江的道友求见陆会长。”
旖旎温存的气氛瞬间被打断。
陆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看的眉头蹙起，脸上写满了“被打扰好事心情非常不美丽”几个大字。
他没好气地嘟囔：“姓江？这大清早的……该不会是你那小师妹那个不成器的废物点心弟弟，江沐风吧？”
萧澜安也微微蹙眉，一边伸手取过一旁散落的中衣披上，一边道：“应该是他。他来做什么？小师妹都不在了，难不成还敢像以前那般，厚着脸皮来问我要灵石花用？”
他对江沐风的印象，还停留在江家灭门前那个仗着姐姐宠爱，不学无术、四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模样。
陆玖见状，好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家道侣那因昨夜情动和方才亲吻还带着绯色的唇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的萧长老，你这印象怕不是还停留在几百年前？江家被灭门后，那小子受了不小的刺激，心智倒是成熟了不少。如今在仙盟底层做事，听说很是努力勤勉，前些时日，已经成功结丹了。”
萧澜安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哦？结丹了？那也不过是从炼气期的废物点心，变成了金丹期的废物点心罢了。” 他系好衣带，冷哼一声，“小师妹跟他一母同胞，却是一个如天上皎皎明月，一个……哼，以前是地上烂泥，现在顶多是滩稍微硬点的泥。”
话虽如此，当两人穿戴整齐，来到前厅时，萧澜安还是注意到了江沐风的变化。
青年身姿挺拔地站在厅中，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仙盟低级执事服，面容依稀能看出与江沐雪有几分相似的清秀，但眉眼间却再无往日的浮躁与骄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毅。
虽然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眼下的乌青显示他备受打击且休息不佳，但整体气质确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姐姐的噩耗而彻底颓废堕落。
见到萧澜安与陆玖出来，江沐风立刻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江沐风，拜见萧长老，陆会长。贸然前来，打扰二位清修，还望恕罪。”
礼节周全，态度恭敬，与从前那个眼高于顶的江家少爷判若两人。
陆玖微微颔首，在主位坐下，等江沐风行完礼，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江小友不必多礼。不知你一大早来找本座，所为何事？”
他心中到底还是因好事被打扰有些不爽，若非看在已故江沐雪的面子上，就冲这不懂事的时辰，他早让人把这小子丢出天玄宗山门了。
江沐风直起身，目光先是看向萧澜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紧张，声音有些干涩：“萧长老，陆会长，晚辈……晚辈想知道我姐姐……我姐姐江沐雪，她……是不是没有死？”
萧澜安眸光一闪，锐利的视线落在江沐风身上，带着审视：“江小友何出此言？这事儿乃是你姐姐的亲传弟子楚祁晏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你为何会觉得她未曾身死道消？”
绘天阙之事关系重大，尤其是楚祁晏炼化绘天阙，以及江沐雪残魂尚存于此的消息，早已被仙盟高层下了封口令，知情者仅限于核心几人，就是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和麻烦，危及楚祁晏和江沐雪最后的生机。
这小子，是如何得知内情的？
江沐风被萧澜安的目光看得有些压力，但还是老实回答：“是晚辈去求了林月棠林师姐。晚辈不相信姐姐就这么没了，日日去求林师姐，她最后被晚辈缠得受不了，才告诉晚辈，姐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具体情况她也不便多说，只让晚辈不要外传，更不要去打扰楚师兄。”
萧澜安闻言，与陆玖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林月棠那心软的孩子透露的。
他沉吟片刻，看着江沐风那与江沐雪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间流露出的真切担忧与渴望，想到他毕竟是江沐雪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总不至于会害拼死护住他徒弟的姐姐。
何况，告知他实情，或许也能让他有个念想，不至于行差踏错。
于是，萧澜安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罢了。既然你已知晓部分，告诉你也无妨。你姐姐确实未曾完全湮灭，楚祁晏以秘法保住了她一丝残魂与肉身，置于一处安全之地温养。但能否真正复苏，仍是未知之数，需要莫大的机缘与时间。”
江沐风听完，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水光，喃喃道：“还好……还好……姐姐还有希望……” 这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绝境中的曙光。
随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向陆玖，再次躬身，郑重道：“陆会长，晚辈还有一事相求，希望陆会长能够帮扶一二。”
陆玖端起一旁的灵茶，轻轻吹了吹雾气，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若是要借灵石，免开金口。”
他可还记得这小子以前没少打着江沐雪的旗号到处赊账，最后都是江沐雪或天玄宗替他擦屁股。
江沐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窘迫和尴尬，他涨红了脸，急忙道：“不、不是灵石！陆会长误会了。晚辈早已不是从前那般模样。”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晚辈在仙盟藏书楼整理古籍时，偶然查到一份残卷，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化劫仙芝的天地奇珍。此物乃是炼制九天御雷丹的主药之一。而九天御雷丹，据古籍所言，能在修士渡飞升天劫时，增加两成的成功几率！”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晚辈想去找这化劫仙芝，楚师兄天纵奇才，未来必定要踏上飞升之路，若能有此丹相助，姐姐复苏的希望便能大增！但化劫仙芝生长之地必定凶险万分，晚辈实力低微，故而……故而想恳请陆会长，能否借予晚辈几件防身、遁逃或是探查用的法宝？晚辈定当完好归还，若能成功取得仙芝，愿以此宝抵偿部分恩情！”
陆玖放下茶盏，第一次正眼打量起江沐风来。
青年眼神清澈，神情恳切而坚定，不似作伪。
那份为了姐姐甘愿冒险的心意，倒是难得。
他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澜安。
萧澜安微微颔首。
若这化劫仙芝真如江沐风所言，对楚祁晏未来飞升有大用，那确实值得一试。
而且，让江沐风为此事奔波，既能让他为姐姐尽一份心力，也能让他有所寄托，不至于沉溺于悲伤。
“也罢。” 陆玖终于开口，“看在你一片赤诚，也是为了你姐姐和楚师侄的份上，法宝可以借你几件。不过，秘境险地，光有法宝还不够，还需智谋与谨慎。你且将那份古籍残卷拓印一份予我，我让商会的情报网也帮你分析一下可能的地点。另外，此行一切需保密，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尤其是关于化劫仙芝与九天御雷丹之事，明白吗？”
江沐风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躬身应下：“是！多谢陆会长！晚辈明白！定当谨守秘密，不负所托！”
看着江沐风拿着陆玖赐下的令牌和几件精巧法宝，千恩万谢离开的背影，萧澜安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这小子，真能带来些好消息吧。” 或许，这也是小师妹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们，为那渺茫的生机，再添一份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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