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沥青里,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全力。镇静剂的药效如同沉重的铅块,死死压住王磊的神经,试图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但小刘护士纸条上那血淋淋的警告——“快!再晚就来不及了!”——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即将沉沦的神智。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王磊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吼。他用尽一切残存的精神力,死死锚定着胸口的剧痛——那被啃噬的右臂伤口,那断裂的肋骨,那被强行注射药物的不适感。每一次剧烈的痛楚,都成为对抗昏睡、保持一丝清明的残酷鞭策。他在黑暗中默默计数,用意志力模拟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估算着距离凌晨两点还有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右臂伤口一阵钻心的抽痛猛地刺穿了药力的封锁!王磊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小夜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药效尚未完全褪去,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思维也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缓慢和艰难。但他醒了!在药力未消、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靠着一股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强行挣脱了镇静剂的束缚!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墙上的挂钟。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辨认出指针——一点四十分!
距离两点换班,只剩二十分钟!时间像烧红的铁,烫得他心脏狂跳!
他必须立刻行动!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肌肉酸软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虚弱和疼痛。每一次尝试挪动手臂或腿脚,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冷汗。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动静。是保安换班的声音!脚步声比之前密集,夹杂着压低的交谈声和钥匙串的轻微碰撞。
“老刘,辛苦了,后半夜我们盯着。”
“嗯,203那个,刚打了镇静,应该能消停了。隔壁那个孙县长,闹腾到半夜,也刚安静下来。吴医生交代了,重点看着点。”
“知道了,你们回吧。”
简短的对话,清晰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王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换班开始了!这是看守最松懈、交接最混乱的短暂窗口!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新来的保安警惕性可能更高!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在泥沼中挣扎,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先是左臂,然后是还能活动的左腿。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耗尽力气,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他像一条离水的鱼,艰难地、无声地从病床上滑落,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也带来一丝刺激性的清醒。
他扶着床沿,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不行,这样太慢了!而且动静太大!必须找到支撑!
目光扫过病房。墙角有一根吴医生白天检查时无意中留下的、用来支撑输液架的金属伸缩杆!大约一米多长!
希望!王磊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扶着床,一步一挪,如同踩着刀尖,极其缓慢地移动到墙角,伸出颤抖的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根冰冷的金属杆。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将金属杆杵在地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了上去,瞬间感觉稳当了许多!这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拐杖!
他侧耳倾听门外。换班的脚步声似乎远去了一部分,但新的巡逻节奏尚未完全建立。就是现在!
王磊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左手紧握金属杆作为支撑,右半边身体尽量悬空,用左腿和左手的力量,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极其无声地向门口挪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尖先轻轻点地,确认没有声音,再慢慢放下重心。金属杆的底端包裹着塑料套,与光滑的地面接触,只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被门外走廊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掩盖。
短短几米的距离,如同跋涉千山万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右臂的伤口在移动中不断被牵扯,剧痛如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绝对的安静。
终于,挪到了门后。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将耳朵紧贴在门缝上。
门外,新的保安巡逻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正从走廊另一端由远及近。“咚…咚…”每一步都像踩在王磊的心尖上。他屏住呼吸,默默计算着脚步的节奏和距离。
脚步声走到病房门外,停顿了一下。王磊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难道被发现了?!
“咔哒。”一声轻响。是对面病房门被推开检查的声音。保安并没有停留,脚步声继续向前,渐渐远去。
王磊长舒一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机会稍纵即逝!他不再犹豫,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拧动门把手的内锁旋钮。
“咔。”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门锁开了!
王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手腕的稳定,将门把手极其缓慢地向下压。门轴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在寂静中却如同惊雷。门,被他拉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医院走廊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气息的冷风灌了进来。王磊紧张地向外窥视。走廊灯光昏暗,值班护士站的灯光亮着,但没人。保安巡逻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就是现在!
王磊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用尽最后一点爆发力,左手撑着金属杆,身体猛地一侧,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随即他立刻紧贴在冰冷的墙壁阴影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没有警报!没有喝问!保安没有回头!
第一步,成功了!他逃出了病房!
但危机远未解除!走廊并非笔直,前方十几米就是护士站,再往前是通往楼梯和后门的岔路。护士站虽然此刻无人,但随时可能有人出来!保安的巡逻路线是循环的,很快就会折返!
王磊不敢停留,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的力量。他左手死死抓着金属杆作为支撑和武器(如果必要),弓着腰,尽量缩小目标,沿着墙根最深的阴影处,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踉跄着向前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灌了铅。右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成了保持清醒的良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拐角——那里,就是张护工和小刘护士都提到的后门方向!
护士站越来越近!王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即将冲过护士站敞开的门口时——
“嗒…嗒…嗒…”
一阵熟悉而干练的脚步声,从护士站旁边的配药室里传来!是李护士!
王磊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向前一扑,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翻滚着躲进了护士站柜台下方的阴影死角里!动作牵扯到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死死咬住牙关咽了回去。
李护士端着一个放着药瓶的托盘,从配药室走了出来。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走廊,锐利如鹰。王磊蜷缩在柜台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身体因为紧张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李护士的脚步在护士站门口停顿了一下。王磊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能听到吗?她会低头查看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几秒钟后,李护士似乎并未察觉柜台下的异常,端着托盘,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走廊另一端——王磊病房的方向走去!
机会!王磊在听到脚步声远去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柜台下窜出!他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李护士远去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撑着金属杆,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身体,疯狂地冲向那个近在咫尺的走廊拐角!
冲过拐角!眼前是一条更加狭窄、光线更加昏暗的通道!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金属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把手!
后门!垃圾道就在门外!
希望就在眼前!王磊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踉跄着扑到门前,左手颤抖着抓住那个冰冷沉重的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向外拉!
“嘎吱——!”
一声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里猛然响起!门,纹丝不动!
王磊的心瞬间沉入冰窟!锁着的?!张护工不是说弄坏了吗?!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难道…难道小刘护士的情报是假的?难道这是陷阱?!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门把手下方,那看似完好的锁孔旁边,金属门框的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崭新的、被暴力撬过的扭曲痕迹!锁芯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卡住了!
王磊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再试图扭动门把手,而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门上,用左肩和身体,朝着门锁下方被撬变形的位置,狠狠撞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右臂伤口崩裂,鲜血渗出绷带,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管不顾,如同疯了一般!
“谁?!什么声音?!” 远处,保安警惕的喝问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被发现了!
“嘎啦——!”
就在保安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即将照到拐角的刹那,那扇厚重的绿漆铁门,在王磊拼尽全力的撞击下,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外弹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混杂着垃圾腐臭味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生路!
王磊根本来不及多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那狭窄的门缝里挤了出去!
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门外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但他立刻挣扎着抬头!
眼前是一条狭窄、堆满垃圾桶的后巷!巷子口就在前方十几米!惨白的路灯灯光下,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头戴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的身影,正焦急地靠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旁,朝着巷子里张望!
就是他!接应的人!
“这边!快!” 鸭舌帽男人看到了摔出来的王磊,压低声音急促地喊道,同时飞快地跳上三轮车的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希望如同烈火般燃起!王磊不顾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用左手和膝盖支撑着,拼命想从地上爬起来!
“站住!抓住他!” 身后,保安愤怒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冲到了后门口!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打在了王磊身上!
“快上车!” 鸭舌帽男人焦急地大喊,三轮车发出突突的轰鸣,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王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他猛地将手中一直紧握的金属伸缩杆,朝着追到门口的保安狠狠掷去!金属杆呼啸着飞出,虽然没有准头,却成功逼得冲在最前面的保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趁着这瞬间的迟滞,王磊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朝着那辆正在加速的三轮车后车厢扑去!
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冰冷的、堆着麻袋的车厢里!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坐稳!” 鸭舌帽男人猛踩油门!破旧的三轮车发出一阵嘶哑的咆哮,如同脱缰的野狗,猛地窜了出去,冲出了狭窄的巷子口!
“追!快追!通知徐处!” 身后保安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手电光柱迅速被甩远。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王磊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和垃圾的腐臭。他瘫在颠簸的车厢里,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惨白的路灯灯光在头顶飞速掠过,胸口剧烈起伏。
逃出来了!暂时逃出了那个冰冷的囚笼!
但三轮车刚冲出巷子,汇入外面稍显宽阔、但依旧冷清的街道,王磊的目光就猛地一凝!
前方几十米外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桑塔纳轿车,正静静地停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车窗紧闭,如同蛰伏的野兽!
王磊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脊背!
那辆车…是徐处长的人?!他们竟然在外面也布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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