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沙龙后的几天，风平浪静，但这种平静之下，涌动着更深的暗流。林灿按部就班地处理着“隐庐”的事务，跟进生态种植基地的进度，同时密切关注着耗子传来的各方动态。
米兰达那边的“AI健康项目”似乎因为几家中小机构的狂热追捧而有些骑虎难下。他们既想顺势多圈些钱，又怕骗局过快暴露，正在焦头烂额地修改方案，试图找一个平衡点。史密斯博士甚至开始频繁出入高级场所，摆出一副成功科学家的派头，显然是戏越演越投入了。林灿让耗子继续“添柴加火”，偶尔匿名释放一些关于项目“即将获得某国际大奖”或“与某巨头洽谈深度合作”的虚假利好消息，让那潭水更加浑浊。
柳雪那边，与赵瑞的交往愈发公开，俨然一副永星集团未来女主人的姿态，频繁陪同赵瑞出席一些商务应酬，帮着打理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事务。但耗子监控到，柳雪与境外那个神秘号码的通讯频率增加了，而且每次通话后，柳雪的情绪似乎都会有些微波动，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在系统加持下的耗子分析中，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
“灿哥，柳雪和境外联系时，提到过一个词，‘清洗成本’（cleaning cost），听起来像是在评估某项行动的代价或风险。”耗子汇报着最新情报。
“清洗成本？”林灿沉吟，“是针对永星集团的？还是……针对我的？”他感觉磐石资本的计划可能进入了关键阶段，需要清理一些障碍或者处理一些手尾。
“另外，我们监测到永星集团有几个元老级别的股东，最近在二级市场有异常的小额减持行为，虽然单笔数额不大，但频率异常。资金流向很隐蔽，最终似乎都汇往了海外。”耗子补充道。
“内部瓦解？”林灿眼神一凛，“磐石资本这是双管齐下啊，外部收购加压，内部腐蚀分化。赵永星那个老狐狸，难道一点都没察觉？”他感觉永星集团这座大厦，内部可能已经开始蛀空了。柳雪接近赵瑞，恐怕不仅仅是感情投资，更是在为内部的瓦解行动打掩护和提供信息。
就在林灿梳理这些信息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隐庐”午后的宁静。
柳雪来了。
她没有预约，独自一人，穿着一身简约的米白色休闲装，拎着一个低调的帆布包，素面朝天，看起来不像那个周旋于资本和名流之间的精致名媛，倒像个清纯的大学生。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算计，以及眼底深处藏不住的疲惫，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林先生，冒昧打扰。”柳雪站在隐庐庭院里，对着闻讯出来的林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脆弱，“上次艺术展聊得投机，今天路过附近，想起您说的‘隐庐’是个静心养性的好地方，就忍不住过来看看，想讨杯茶喝，不知是否方便？”
美人计？苦肉计？还是试探？林灿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柳小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当然方便，里面请。”
他将柳雪引到一处临水的茶室，窗外竹影婆娑，室内茶香袅袅，环境清幽雅致。林灿亲自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柳雪安静地看着他泡茶，目光偶尔扫过茶室简洁却不失格调的布置，以及窗外精心打理的庭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里和她平时出入的那些奢华场所截然不同，有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但也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基于内在修为的底蕴，比单纯的财富堆砌更难企及。
“林先生这里，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能让人静下来的地方。”柳雪接过林灿递来的茶杯，轻声说道，语气真诚了几分。
“心静，哪里都是桃源。”林灿淡淡一笑，呷了口茶，“柳小姐最近似乎有些疲惫，是工作太忙了？”他主动切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
柳雪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松开，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让林先生见笑了。确实有些事情，让人心烦意乱。有时候真羡慕林先生，能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开始示弱，试图拉近距离，博取同情。这是捞女常用的套路之一，先卸下对方的心防。
林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课题。守住本心不易，但求问心无愧罢了。”他这话一语双关，既像是自勉，也隐隐指向柳雪可能正在做的事情。
柳雪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睫毛微颤，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住瞬间的慌乱。再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淡淡忧郁的柔弱：“林先生说的是。只是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选择，并非本意。”
她开始为自己可能的行为铺垫，暗示有苦衷。这是第二步，合理化自己的动机。
“选择无所谓对错，关键在于承担后果的勇气和智慧。”林灿继续打着太极，既不追问，也不安慰，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将问题抛回给柳雪自己。他想看看，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柳雪见林灿油盐不进，始终保持着一种清醒的疏离感，心中有些焦急。她今天来，一是想近距离观察林灿，试探他对自己和磐石资本的计划了解多少；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将他拉拢过来，或者至少稳住他，避免他成为计划中的变数。但林灿的态度，让她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决定换个策略。
“林先生，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想讨杯茶喝，还有件事想听听您的意见。”柳雪放下茶杯，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您也知道，我和赵瑞……正在交往。永星集团最近似乎遇到一些困难，赵瑞很烦恼。我听说林先生对市场动向很有见解，不知道您对港口物流行业的未来怎么看？尤其是像永星这样面临转型的传统企业。”
图穷匕见？开始打探消息，甚至想利用“枕边风”来影响判断？林灿心中警铃微作，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柳雪这是把他当成了可以套取信息或者借力的对象了。
“港口物流是国民经济的大动脉，未来肯定是要向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林侃侃而谈，说的都是公开信息和行业共识，“永星集团底子厚，位置好，如果能抓住机遇，顺利转型，前景还是光明的。当然，这需要魄力和远见，以及……充足的资金支持。”他故意在“资金支持”上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柳雪的反应。
柳雪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亮光，似乎觉得林灿说到了点子上。“资金确实是关键。不过，引入外部资本也是一把双刃剑，就怕引狼入室。”她顺着林灿的话往下说，试图引导话题。
“这就看主导者的智慧和定力了。”林灿笑了笑，“是借助资本的力量腾飞，还是被资本反客为主，一念之差，结果谬以千里。就像我泡这壶茶，水温、时间、手法，差一点，滋味就完全不同。”他又将话题拉回了看似无关的茶道上，但其中的隐喻，柳雪应该能听懂。
柳雪沉默了，她看着林灿平静无波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看似随和，实则原则性极强；明明拥有不小的能量，却甘于偏安一隅经营这个小院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柳雪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林灿了。这种未知，让她感到不安。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柳雪便借口还有事，起身告辞。林灿将她送到门口，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看着柳雪的车消失在巷口，林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耗子，她今天来的目的，试探为主，可能还有点想稳住我的意思。”林灿对空气说道（耗子的监听设备无处不在），“看来，她们的计划可能快到关键节点了，有点沉不住气了。”
“灿哥，要不要给她点‘惊喜’？”耗子跃跃欲试。
“不急。”林灿摆摆手，“让她继续表演。她越是主动，暴露的就越多。通知下去，加强对永星集团那几个异常减持股东的监控，特别是他们和海外的资金往来。我预感，很快就有大鱼要浮出水面了。”
他转身回到茶室，看着那杯柳雪只喝了一口的、已经微凉的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杯茶，名为“静心”，但喝的人，心却静不下来。猎手，已经布好了网，只待猎物自己走进来了。而柳雪今天的到访，无疑表明，猎物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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