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铁栅栏被炸塌了,碎石堵住了井口,乱七八糟地堆着。烟尘还没散,地下通道里灰蒙蒙的,我看不清东西。我趴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每呼吸一次都疼得厉害。脚踝像被火烧一样,刚才那一炸,我的骨头好像都断了。
我用手撑起身子,眼睛花了又清楚。李悦跪在我旁边,一只手扶着赵勇,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个黑色终端。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能连上外面,破解系统。她的手指发白,指甲缝里全是泥,脸上有血和灰,但她的眼神很清,一点都不慌。
赵勇靠墙坐着,背贴着墙,脸色青,嘴唇干裂,头上全是汗,衣服也湿透了。他不说话,呼吸很重,吸气像撕肉,呼气带颤音,像风从破洞里吹过。
我知道,他快不行了。
他的右腿从小腹往下没知觉了,是被钢梁砸的。我拼了命把他拖出来,可内伤太重。更糟的是伤口感染了,体温越来越高,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如果十二小时内得不到救治,他可能活不到明天。
我没时间管自己,也没空想以后。刚才那声爆炸虽然炸开了路,但也告诉敌人我们还活着,正在逃跑。
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像人围过来。有人在喊话,听不清说什么,但语气很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马上就要来抓我们。
我抬头看前面。
排水管快到头了,变成一个斜坡,通向地面出口。坡上都是碎石、烂铁皮和锈钢筋,乱七八糟。坡顶有一道铁门,满是锈,被藤蔓缠着,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越是这样,越说明它被人藏起来了。
只要出去,就有机会。
但我们都知道外面也不安全。这片厂区在城边,名义上停了,其实被一个组织占着,是他们的据点。他们有巡逻队、监控、无人机,三班倒,几乎没有死角。我们一露头,就会被打。
我摸了摸腰上的枪套。格洛克17,还有半弹匣,十五发子弹。战术带上有一枚手雷,是我最后的武器。没有支援,没有后援,连地图都不全。我们就像老鼠,只能靠运气往前跑。
我转头看李悦。
她正低头弄终端,手指在屏幕上滑,想连信号。她感觉到我看她,就抬头。她的眼睛很亮,像刀一样,却没有怕,也没有犹豫。那是经历过生死才有的样子。
“还能走吗?”我问,声音哑。
她点头:“能。”
我又看赵勇。
他慢慢睁眼,眼神有点散。我靠近时,他努力看我。然后他抬起手,慢慢握紧拳头——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我还清醒,我能打。
我心里松了一下。
不是因为他多好,而是他还想活。只要还想活,就没真倒下。
机会只有一次。
敌人刚被炸懵,主力去了西边,火力有了空档。如果我们现在不动,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就出不去了。时间就是命,对赵勇来说,每一分钟都在耗他的生命。
我看左边通道。
那里太安静了。
右边有火光,有人跑,有零星枪声,敌人正在集合。左边什么都没有,连脚步声都没有。
这不对。
这种地方不可能只守一边。除非……他们以为我们被埋了,或者觉得左边是死路,不用守。
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我拍了拍李悦的肩,她立刻明白,把终端塞进包里,一手扶住赵勇。我指了指左前方,做了个往前冲的手势。她点头,眼神坚定。
我把枪换到右手,左手撑地,想站起来。脚一用力,疼得钻心,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我咬牙,硬撑着站直。
走到赵勇身边,我蹲下,让他把手搭我肩上。他很沉,呼吸弱,但还是挪了挪身子。
“我带你出去。”我说,声音低但清楚。
他没说话,只是靠过来,靠着我站起来。我能感觉他在抖,不只是疼,是太虚了。
李悦站我右边,一手扶赵勇,一手抱终端。我们三人靠在一起,我走在前,开路;她在中间,帮忙;赵勇在后,虽然走不了,但还在。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走。
污水没过脚背,每一步都“哗啦”响,在安静的通道里特别明显。脚踝越来越疼,像针扎骨头。我放慢速度,踩稳一点。李悦跟在后面,脚步轻但稳,还腾出手帮我扶赵勇。
走了十米,前面有个拐角。
拐角过去就是斜坡,再过去就是出口。只要看到外面,哪怕只是一片夜空,也能知道方向。
可就在我们要转弯时,右边突然“砰”一声!
子弹打在墙上,火星四溅,碎屑飞到我脸上,有点烫。我本能扑倒,把赵勇和李悦按在地上,用身体挡住下一枪。
“趴下!”我吼。
第二枪打来,擦过我左肩,划开一道口子,血马上浸湿衣服。疼得眼前发黑,但我没松手,死死压住他们。
我抬头看,两个黑影从右边冲出来,拿突击步枪,动作快,是训练过的兵。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在靠近。
不能再等了。
我把李悦推开,让她带着赵勇贴墙趴好,我自己滚到一根金属管后面,抬枪瞄准。
第一枪打一个人的腿。我扣扳机,“砰”,他膝盖炸出血,倒地惨叫,爬不起来。
另一个反应快,立刻趴下,躲进一个倒塌的箱子后面还击。子弹打在我周围,金属管“铛铛”响,火花乱飞。我缩身子,屏住呼吸,等他换弹。
几秒后,他拉枪栓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探头,连开两枪。
第一枪打他手腕,第二枪打肩膀。他闷哼一声,枪掉了,整个人蜷起来。
“走!快!”我回头大喊。
李悦立刻架起赵勇往拐角冲。她动作快,一边跑一边看四周,早就想好下一步。
我一边换弹一边掩护,连续开枪压住右边,不让敌人抬头。子弹打在掩体上噼啪响,空气里有火药味和血腥味。
她们刚转过拐角,我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别让他们跑了!封出口!”
更多脚步声过来,还有无线电的声音。
我咬牙冲出去追她们。斜坡就在眼前,铁门半开着,够人钻出去。风吹进来,有点凉,也有点自由的味道。
“快!”我推了李悦一把。
她先钻出去,转身接赵勇。我最后一个翻上去,刚落地就听到头顶“哒哒哒”一串扫射,打在铁门上,碎石掉下来。
接着,探照灯亮了。
强光照在我们刚才的位置。如果晚两秒,我们就暴露了。
我趴在地上,心跳很快,背上全是冷汗。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和远处车声。
灯光移开,黑暗回来。
我爬起来,拉着赵勇继续走。地上滑,石头松,一脚踩空差点摔。李悦也踉跄一下,但她没松手,死死抓着赵勇的手臂。
我们三个跌跌撞撞往前,二十米后进了废墟。墙塌了一半,钢筋露在外面,像怪兽的骨头。这是炼钢车间,现在只剩破墙,正好挡视线。
我让大家停下,靠墙喘气。
赵勇说不出话,靠墙坐着,满头汗,呼吸越来越弱。李悦脸色也不好,嘴唇发白,累坏了,但她还在看终端。
“信号……”她小声说,“还在。”
我没问内容。现在最重要的是躲好。我拿出最后一枚手雷放在边上,以防万一。然后看周围:前面是空地,有废弃车和集装箱;左边是排水沟,通向低处;右边是冷却塔,裂缝里长草。
远处传来引擎声。
一辆装甲车从厂区那边开来,车灯划破黑夜,像钢铁野兽。它还没发现我们,但正往铁门这边走,应该是顺着脚印找来的。
我们不能待在这。
我正要起身,李悦突然抓住我手臂。
她抬头看我,声音轻但清楚:“陈昭。”
我停下。
她说:“刚才终端收到一段数据……不是加密频道,是公开频段。有人在外面发消息。”
我皱眉。
她继续说:“内容很简单——‘出口已标记,沿b线撤离’。”
我没立刻回应。
b线?我们没设过撤离代号。这次任务是绝密,联络都用一次性密码,根本没有b线。而且这个终端频率特殊,普通设备连不上,更别说发信息了。
这消息是谁发的?怎么知道我们位置?难道外面有人接应?
我看她手里终端。屏幕微弱亮着,照出她疲惫的脸。她睫毛抖,眼里有疑惑,也有点期待。
“你能回传吗?”我问。
她摇头:“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发不出。”
那就没法确认。
我握紧枪,看远处车灯。装甲车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先走。”我说,“去北边洼地。”
李悦点头,扶起赵勇。
我们再次出发,贴着废墟走。每一步都小心,避开空地。身后,探照灯扫过我们原来的位置,照出了脚印。我知道,他们迟早会追来。
路上我几次回头看。装甲车在铁门前停下,几个士兵下车,拿探测仪搜。有人指着脚印喊,车队调头朝我们这边开。
我们必须加快。
穿过一段塌廊道,我们到了低洼地。这里是蓄水池,现在干了,满是泥和垃圾。草长得高,刚好遮人。
我选了一个塌的泵房当藏身处。入口被水泥板盖住一半,里面小,刚好容下三人。空气湿冷,有霉味和铁锈味。
我靠墙坐下,终于能喘口气。脚踝肿了,衣服沾血和污水,黏在身上。李悦把终端放地上,屏幕闪一下,彻底黑了。
赵勇闭眼,呼吸弱。我摸他额头,烫得吓人。感染加重了,没药没降温,他撑不过今晚。
李悦从包里拿出一支镇痛剂,掰开针帽,熟练地打进去。她动作稳,神情专注,像战场医生。
“他需要手术。”她低声说,“要清创、引流、补液。”
我点头,心里沉。
外面,装甲车停在不远处,车灯扫过洼地边。有人下车查痕迹,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没结束。
但他们没找到我们。
也许是草挡了气味,也许是泵房影响了探测。十分钟过去,搜索队去了另一边。
我趁机整理东西:一把枪,十五发子弹,一枚手雷,半瓶水,两块能量棒,一把军刀。李悦还有个信号增强器,但没电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看着洞口,沉默一会,说:“等天亮。”
“他们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但我们不能乱动。赵勇受不了长途走,乱跑只会死更快。”
她点头,靠墙闭眼休息。
我保持警戒,听着外面动静。风声、虫叫、远处狗叫……平时这些声音没事,现在都是危险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李悦忽然睁眼。
“我想起来了。”她声音轻,“b线……可能是老周留下的。”
我心里一震。
老周,周临川,是我们三年前失踪的技术主管。他做过这套系统,后来任务失败,记录写他死了。但我们一直觉得他还活着。
“你怎么确定?”我问。
“那段信号的编码方式……是他习惯用的。三短两长的间隔,只有他这么用。”
我沉默。
如果是老周……那这一切可能不是巧合。
也许这场逃亡,是有人安排的。
也许从我们进通道开始,就有人在暗中引导。
我突然明白,那些看似幸运的事——左边没人守、铁门没锁、终端收到信号——都不是偶然。
有人在帮我们。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老周。
但他为什么要帮?他离开组织多年,不该插手这种事。除非……他知道什么秘密。
我闭眼,想起三年前的画面:下雨的晚上,老周站在指挥室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们听见‘b线’,别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当时我不懂,现在明白了。
b线不是路线,是警告。
警告我们:内部有叛徒。
我猛地睁眼,看李悦。
她正低头弄终端残骸,想重启。我本想劝她别浪费力气,却突然看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疤——十字形,像实验留下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种疤……我在一份绝密档案里见过。
是“涅盘计划”的人体测试编号。
参与的人全死了。
只有一个例外——代号“影”。
据说“影”是唯一成功适应基因改造的人,能伪装、潜行、控设备,甚至屏蔽监控。他最后一次出现,就是老周失联那天。
我盯着李悦的脸,第一次怀疑她。
她是同伴吗?
还是被派来监视我们的?
空气突然变冷。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哨音。
三短,两长。
正是老周当年的暗号。
我猛地站起,不顾脚疼,冲到洞口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人站在百米外的废墟顶,穿旧风衣,手里举着信号器。
那人转身,露出半张老脸。
是老周。
他对我们点头,然后指北边,做了个手势:跟我来。
我回头看李悦。
她也看到了,脸色变了,但不惊讶,像早就知道。
“你认识他?”我问。
她沉默一会,终于开口:“他是我父亲。”
我愣住。
原来如此。
难怪她懂这么多技术,难怪她知道“涅盘计划”。
她是老周的女儿,也是“影”的继承者。
一切都说通了。
但我还是不确定能不能信她。
“我们走吗?”她问。
我看赵勇,他又昏迷了,呼吸越来越弱。
不走,他必死。
走,可能进陷阱。
但现在,没别的选择。
我抱起赵勇,对李悦说:“跟上。”
我们悄悄离开泵房,朝老周走去。
夜很深,星星很少。
但前面,终于有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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