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看了好奇的孙悟空一眼，微微一笑，道：“此物名唤‘混元一气真液’。”
“说起来，对于世间绝大多数生灵而言，它毫无用处，既不能增长法力，也不能延长寿命。”
“但对于某些特定的人来说，却是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无上圣品。”
“特定的人？”
孙悟空心思电转，“师父说的这‘特定的人’，不会就是俺老孙吧？”
他挠了挠脸，有些不解：“可徒儿我如今心心念念的，除了师父您那金刚琢之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特别需要什么宝贝了。”
这瓶子里的，也不是金刚琢啊。”
他这话倒有七八分真心，在见识过金刚琢那近乎无解的防御与收取之能后，其他很多法宝在他眼中确实显得有些逊色了。
论杀伤攻坚，不如他的如意金箍棒来得直接痛快；论困人束缚，似乎也比不上那百目魔君的金光神通来得诡异难防……
“还惦记着我的金刚琢？”
老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用拂尘柄轻轻敲了一下孙悟空的额头，
“别贫嘴了，睁大你的双眼，凝神静气，好好感悟，这‘混元一气真液’炼制不易，消耗了我的诸多宝贝，方得此一瓶，还不快屏气凝神。”
话音未落，老君已拔开那碧玉瓶的塞子。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天地未分、万物初始时的古老、本源气息弥漫开来，让整个兜率宫内殿的大道法则都为之轻轻共鸣。
瓶口之中，并非液体，而是一团流动的、非黑非白、呈现玄黄之色的氤氲气团，其中仿佛有地水火风在重演，有日月星辰在生灭。
老君指尖牵引，那团玄黄之气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出，一分为二，化作两滴凝而不散、内蕴无穷奥妙的“真液”，朝着孙悟空那双闻名三界的“火眼金睛”滴落而去。
在真液遮蔽住视线的一瞬间，孙悟空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双眼传来一股无比温暖、无比舒适的暖流，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又仿佛迷途的游子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通透感，从双眼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孙悟空只觉得自己的神魂意识，仿佛被带入了一片混混沌沌、无始无终的奇妙境界。
他看到清浊分离，看到阴阳化生，看到星辰点亮，看到万物萌发……无数关于“看”的本质，关于“真实”的奥义，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与他原本的火眼金睛的神通相互融合，去芜存菁，升华蜕变。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千年万年。
原本安静躺着的孙悟空骤然从云床上坐起！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气息悠长无比，凝练如实质，在空气中化作一道白练，发出隐隐的风雷之声。
他周身的气势，在这口浊气吐出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内敛，却又更加深不可测。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睁开之时，竟再无往日那灼灼逼人、金光四射的异象，反而变得如同初生的婴儿般清澈、纯净，黑白分明。
“不错，不错！”
老君满意地捋着长须，凑近仔细端详着孙悟空的双眼，轻轻拉开他的眼皮观察了片刻，点头赞道：“恢复得很好。”
不枉费他消耗的混元一气。
那‘混元一气’，其实就是天地未分、万物初始时的混沌本源状态，是构成万物的最初基石，与万事万物相兼容，蕴含无穷造化。
也唯有以此物作为主材，方能从根本上洗涤、重塑孙悟空的双眼，弥补他当年在八卦炉中留下的暗伤与瑕疵，使其彻底摆脱‘烟熏火燎’的桎梏，回归最根本、最纯粹的状态。
毕竟孙悟空的身体强度太高了，连金刚不坏都整出来了，要想修复他的眼睛，寻常材料是不可能的。
老君看着孙悟空的眼睛有些感慨，
这东西，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便几乎不可再得。
当初他于混沌中收集了一些，炼制金刚琢时用去少许，如今又用了不少在孙悟空身上。
他也没什么存货了。
“感谢师父今日为徒儿炼制这混元一气真液，此恩……”
孙悟空感受到双眼那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舒适，想到自己这双眼睛再也不怕浓烟，心中感激无以复加，便要再次拜谢。
“谁告诉你是今天才炼的？”老君却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孙悟空一愣：“不是今日？那……”
“早就炼制好了，”老君拂尘轻摆，眼中闪过笑意，“只是之前，一直没给你罢了。”
“为什么？”孙悟空更加疑惑了。
如此宝贝，既能治好他眼睛的隐患，又能提升神通，师父为何要留到现在？
“为什么？”
老君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你这猢狲的性子，为师还能不了解？”
“本事涨了一分，便恨不得表现出十分来，耀武扬威，锋芒毕露，生怕三界不知道你的厉害。”
“若是早早让你体魄、神通皆臻至完美无瑕之境，你那颗心，何时才能真正沉静下来？何时才能真正明悟‘藏锋’与‘担当’的真意？”
“只有当人知晓自身尚有弱点，行事才会懂得谨慎，思考才会更加周全。”
“当初玄奘替你求取那定风丹时，我还觉得有些早了，怕你失了磨砺，影响了心境的成长。”
“现在看来，倒是为师有些杞人忧天了，你这猴头，终究是没让为师失望，这五百年的镇压与西行路上的历练，确实让你成长了。”
听着老君话语中那担忧与殷切的期望，孙悟空只觉得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汹涌澎湃，鼻子甚至有些发酸。
多少年了，多少年未曾听闻这等关切之语了。
恍惚中，他看见了自己跪在塌下，一位老人，正坐塌上笑着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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