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河面上的蓝绿色微光，渐渐从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淡淡的光带。
顺着水流轻轻晃动，像一条铺在河底的发光丝带。
秦翡从蹲着改成坐下，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
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小陈也找了块石头坐下，就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刚才拍的照片，翻看着。
花衬衫阿姨带着小孙子，坐在不远处的小板凳上。
小朋友们围着灯笼，小声地讨论着水里的光。
“像星星掉进水里了。”秦翡突然小声说。
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光，几乎要被风吹散。
小陈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光，像星星掉进水里了。”秦翡又说了一遍。
手指在空中轻轻比划着河面的光带，像是在描摹那些晃动的微光。
“小时候在乡下，爷爷带我在院子里看星星。”她慢慢开口，语速比平时慢了些。
“有一次，看到一颗星星掉下来，划了一道蓝绿色的亮线，和现在的光一样，很软，不会刺眼。”
这是小陈第一次听秦翡说起爷爷，说起小时候的事。
他没有打断，只是顺着她的话，轻声回应：“比星星更亮一点，也更近一点。”
“天上的星星，离我们很远，只能看着，摸不到；这些光在水里，离我们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像能捧在手心的星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星星只有晚上能看到，还会被云挡住，这些光，是因为细菌在干活才亮的，是实实在在在为小河做事的光，更不一样。”
秦翡慢慢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好看。”
这是她今晚第三次说“好看”。
第一次是微光刚冒出来，星星点点散在水面时；第二次是光随水流晃动，像在跳舞时；第三次，是想起那颗掉下来的星星时。
毛豆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自动弹出一张星空照片，是猎户座星云的特写。
照片里的蓝绿色光带，和河面上的光几乎一模一样。
“秦翡，秦翡！”毛豆的电子音响起，带着点小小的兴奋。
“这是你说的掉下来的星星吗？你看，和河面的光颜色一样哦～”
它顿了顿，又接着说：“天文爱好者小星刚刚发过来的，他说这种颜色叫‘氧发射线’，是宇宙里很美的一种光，只有在星云或者高能天体附近才能看到，没想到在河里也能看到！”
秦翡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毛豆屏幕上的星云照片。
指尖刚碰到，又立刻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河面，像是怕耽误了看水里的光。
“它们会一直发光吗？”她问，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疑惑。
“像星星一样，晚上出来，白天睡觉？”
“不会哦。”小陈耐心地解释，他知道秦翡对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不太敏感，就说得尽量简单。
“等它们把这片区域的污染物分解完，不工作了，就不会产生荧光素，光就会慢慢暗下来。”
他想了想，又打了个比方：“就像星星白天被太阳的光挡住了，不是消失了，是在休息。等有新的污染物，或者它们跑到别的地方找到‘活干’，又会开始工作，重新发光。”
“哦。”秦翡应了一声。
又转头盯着河面看了很久，久到小陈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又小声说：“那希望它们多工作一会儿，多亮一会儿——好看。”
这是第四句“好看”，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小的期待。
旁边的小孙子听到了，凑过来，拉着秦翡的衣角：“姐姐，我也希望它们多亮一会儿，太好看了！我想让它们陪我睡觉。”
秦翡低头看向他，嘴角弯了弯：“它们要干活，干完活才能休息。等你明天早上起来，它们可能还在亮。”
“真的吗？”小男孩眼睛一亮。
“那我明天早点来，再来看它们！”
“嗯。”秦翡点点头。
花衬衫阿姨笑着说：“这孩子，平时晚上总闹着要讲故事，今天盯着河里的光，安安静静的，比听故事还认真。”
“可不是嘛，我家孩子也一样。”旁边另一位家长接口。
“刚才还在闹脾气，一看到水里的光，立刻就乖了，说要看着小虫子干活。”
小陈拿起手机，翻了翻弹幕，念了起来：“‘治愈小夏’说：主播的声音好温柔，像在说睡前故事～水里的星星，掉下来的星星，都好好听～”
“还有‘环保小卫士’：【第一次觉得治理河道这么浪漫！不仅是给小河治病，还能看到这么美的光，主播太会发现美好了！】”
“还有网友‘星星收藏家’：【我也见过流星，是蓝绿色的，当时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在水里能看到一样的光！主播的回忆好戳人！】”
秦翡听着小陈念弹幕，又看向河面。
光带还在轻轻晃动，蓝绿色的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像盛了两片小小的星云。
“爷爷说，掉下来的星星，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她突然又开口，声音还是很轻。
“这些细菌，是不是也在完成它们的使命？”
小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它们的使命，就是把小河变干净。”
“就像你，你的使命，就是帮它们找到最合适的‘工作方式’，让它们能好好完成使命。”
秦翡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河面上的光，还在温柔地闪着。
岸边的孩子们，已经趴在家长的怀里，小声地哼着歌；花衬衫阿姨在给邻居发照片，嘴里念叨着“快看看，咱们护城河的夜景，比公园还好看”。
小陈又拿起相机，对着光带，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直播间的弹幕，也从一开始的惊叹，变成了安安静静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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