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风暴前夜
康王府那令人窒息的数日，如同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沈墨轩凭借着他超越时代的认知、谨慎的言辞与恰到好处的“缓解之术”，终于在康王病情暂时稳定，且那几味虚无缥缈的“引经药”需要时间寻觅的借口下，得以暂时离开那座华丽的囚笼。
踏出王府那巍峨大门的那一刻，尽管身后依旧跟随着两名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王府侍卫，沈墨轩仍感觉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汴京街头那带着尘嚣与生机的空气。阳光刺眼，市井喧闹，与王府内那阴暗、压抑、弥漫着死亡与权谋气息的环境判若两个世界。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外面的世界，也并非他离开前的模样了。
他没有立刻返回杭州湾畔的船队据点，而是先去了钱塘商盟在汴京设置的一处联络货栈。货栈的管事见到他，先是惊喜，随即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忧色。
“公子，您可算出来了！”管事压低声音，“这几日，市面上有些……不太对劲的风声。”
“哦？什么风声？”沈墨轩心中一凛。
“具体说不清，”管事斟酌着用词，“就是有些茶楼酒肆里，开始有人议论，说公子您……行事过于‘奇巧’，不似正道。什么‘点石成金’、‘擅动山川地气’、‘与海寇倭商不清不楚’之类的怪话，隐隐约约地传。还有些原本对咱们商盟货物感兴趣的官宦人家，最近也突然冷淡了下来，找了各种理由推脱。”
沈墨轩眉头微蹙。这些流言蜚语，攻击的点都颇为刁钻，将他的技术探索（改良青瓷、探寻异星石）污名化为“奇巧淫技”、“擅动地气”，甚至影射他与雷彪、倭寇的冲突是“不清不楚”。这绝非市井小民能凭空编造出来的，背后显然有推手。
他让管事继续留意，自己则回到在汴京临时租赁的一处僻静小院。那两名王府侍卫果然如影随形，在小院外“驻扎”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墨轩试图通过一些渠道了解朝中动向。他隐约感觉到，一股针对他的暗流正在汇聚。直到他通过隐秘方式，联系上了仍在京中的陈砚舟。
陈砚舟见到他，亦是神色凝重，将他拉入内室，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忧心忡忡地道：“墨轩，你这次……恐怕是被人盯上了，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砚舟兄，何出此言？”沈墨轩沉声问道。
“是朝中新政之争！”陈砚舟语气急促，“范公（范仲淹）主持的‘庆历新政’，裁撤冗官、考核官吏、抑制恩荫，触动了太多旧派勋贵、官僚的利益。如今反对之声日益高涨，保守一脉正千方百计寻找攻击新政的突破口！”
他顿了顿，看着沈墨轩，眼中带着无奈与同情：“而你，墨轩，你近期风头太盛了！改良龙泉青瓷，可称‘点石成金’；探寻海外，有‘开边衅’之嫌；与康王府过往甚密（尽管是被迫），更易被解读为结交权贵；甚至你与我的交情，也被某些人视作与‘新政派’官员勾结的佐证！你行事不拘一格，屡有惊人之举，在那些恪守祖宗成法的保守派看来，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典型！攻击你，既能打击商贾‘与民争利’的气焰，又能影射新政任用‘非人’，纵容‘奇技淫巧’败坏世风，可谓一石二鸟！”
沈墨轩听完，心中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了康王病榻前那句看似随意的提醒——“朝中有人对你那些‘点石成金’之术，颇多微词”——背后真正的含义。他这只偶然闯入权力丛林的小兽，已经被更庞大的掠食者盯上，成为了政治斗争中被选中的祭品！
“据我所知，”陈砚舟声音压得更低，“御史台那边，已经有几位以‘风骨刚直’（实为保守派急先锋）着称的御史，开始在暗中搜集整理你的‘事迹’，罗织罪名了！恐怕不日便有弹劾奏章呈递御前！”
风雨欲来！沈墨轩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朝堂之上缓缓罩下，比王府的威胁更加广阔，更加难以躲避。
就在他心绪沉重，思考对策之际，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负责看守的王府侍卫拦住了来人，一番低声交涉后，一名侍卫进来通报：“沈公子，门外有一位姓苏的女眷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苏？苏芷瑶？
沈墨轩心中一动，立刻道：“快请！”
片刻后，一身素雅衣裙、以轻纱遮面的苏芷瑶，在侍女的陪伴下，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看到屋内的陈砚舟，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便急切地落在沈墨轩身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担忧。
陈砚舟识趣地起身：“墨轩，你们先谈，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一步。”他知道苏芷瑶此时前来，必有要事。
待陈砚舟离开，室内只剩下沈墨轩与苏芷瑶二人。苏芷瑶甚至来不及坐下，便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大哥，你……你近日可还好？”
“我无事，芷瑶，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沈墨轩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苏芷瑶咬了咬下唇，眼中泛起一丝委屈与无奈的水光：“是家族……家族里近日压力巨大。几位族老联名向我父亲施压，说……说你如今身处风口浪尖，与权贵交往过密，又卷入朝堂是非，名声有瑕……他们，他们要求我立刻与你划清界限，不得再有往来，以免……以免玷污苏家门风，牵连家族！”
她的话语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沈墨轩心上。
连苏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朝堂的寒意，急于与他这个“是非之人”切割！
保守派的攻势，尚未正式发动，其带来的无形压力，已然开始显现威力。这不仅是针对他个人的打击，更是要孤立他，切断他的社会关系，让他彻底沦为孤家寡人，任由宰割！
沈墨轩看着苏芷瑶泫然欲泣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冰冷，也有一丝对眼前女子的歉疚。
风暴，真的就要来了。
苏芷瑶带来家族要求划清界限的消息，意味着沈墨轩的处境已极度恶化。保守派御史的弹劾箭在弦上，王府的监视如影随形，如今连可能的盟友也开始退缩。面对这来自朝堂高层的联合绞杀，沈墨轩将如何破局？他能否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找到反击的机会？远在海外的商盟和船队，是否会受到牵连？慕容惊鸿和神秘的秦昭雪，又是否会在这关键时刻再次出现？一场针对他的政治风暴，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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