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王府惊魂
康王府的马车驶过汴京寂静的街道，车轮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如同碾在沈墨轩的心上。车厢内奢华的装饰与柔软的坐垫，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压力与寒意。他闭着眼，脑中飞速盘算着每一个可能面对的 scenario（情景）及应对之策。直接道出“放射性”或“辐射”这等超越时代的认知，无异于自认妖孽，死路一条。他必须找到一个这个时代能够理解，又能为自己争取生机的方式。
马车停下，帘幕掀开，王府长史赵汝明那张如同刀刻般冷硬的脸出现在外面，语气不容置疑：“沈公子，王府已到，请。”
沈墨轩提起他那装着各类矿石样本、磁石、琉璃透镜等物的药箱，沉稳地迈步下车。眼前是巍峨的王府大门，朱漆金钉，石狮威严，但在沉沉的暮色与摇曳的灯笼光下，却透着一股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压抑感。高墙之内，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权力旋涡。
穿过层层叠叠的院落回廊，越往里走，药味越浓，侍从们的脸色也越发惶恐不安。最终，赵汝明在一处守卫格外森严、门窗皆以厚重帘幕遮挡的院落前停下。
“王爷就在里面，沈公子，请务必尽心。”赵汝明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在说，若不尽心，后果自负。
沈墨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内室光线晦暗，空气浑浊，浓烈的药味混杂着一种类似伤口腐败的甜腥气，令人作呕。拔步床上帷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消瘦的人形，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两名御医面带愁容，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看向沈墨轩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学生沈墨轩，奉召为王爷诊视。”沈墨轩趋步上前，声音平稳。
帷幔内传来一阵虚弱至极的咳嗽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近……前……”
太监掀开帷幔一角，沈墨轩终于看清了康王的模样——形销骨立，面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带血，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紫红色出血点。最触目惊心的是，在他枕边，一个打开的锦盒内，那块核桃大小、泛着幽蓝邪异光芒的“异星石”碎片，正静静躺着，仿佛在无声地汲取着宿主的生命。
沈墨轩心中冰冷，果然如此！他强压着立刻将其封存的冲动，开始“诊视”。他仔细查看气色、舌苔，假意探脉（脉象浮促杂乱，呈败象），又取出琉璃透镜，借助灯光仔细观察康王皮肤上的出血点和一些细微的色素沉着。
整个过程，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营造出一种面对疑难杂症的专注与压力。两名御医和悄然进来的赵汝明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判断。
良久，沈墨轩才缓缓退开一步，眉头紧锁，沉声道：“王爷此症，非同寻常。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亦非寻常草木金石之毒。”
“那究竟是何缘故？”赵汝明急切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沈墨轩目光扫过那“异星石”，字句清晰却带着一种玄奥的意味：“学生以为，此乃‘金石邪毒’侵体，更伴有‘异气’伤身。”
“金石邪毒？异气？”众人皆露疑惑。
“不错。”沈墨轩指向那幽蓝碎片，“此物乃天外陨精，性极酷烈，内蕴一种无形无质、却能蚀骨销魂的‘邪毒’。王爷日夕亲近，邪毒由肌表侵入，直损五脏根本，尤伤肝肾骨髓。故而呈现发热、血溢、精髓枯竭之象。此‘异气’盘踞体内，阻碍生机，寻常药石难以抵达病所，甚至可能助纣为虐。”
他将放射性危害包装成“邪毒”与“异气”，既点明了病因与奇石相关，又解释了御医束手的原因，更暗示了治疗之艰难。
“可能医治？”床上的康王声音微弱，却带着强烈的求生欲。
沈墨轩面露难色：“此症极为凶险，如油尽灯枯。学生只能勉力一试，以‘固本培元，导邪外出’之法，或可暂缓其势，为王爷争取一线生机。但首先，必须立刻将此‘邪石’移走，以铅盒密封，深埋净地，断绝毒源！王爷亦需移居通风透光之处，万不可再滞留于此阴晦之地！”
移走辐射源是当务之急。赵汝明看向康王，见其微微颔首，才示意太监将锦盒小心盖好拿走。
沈墨轩接着道：“学生需根据王爷眼下状况，拟一‘扶正祛邪’之方，以内服汤药固守元气，再辅以针砭、药浴等法，尝试引导体内‘邪毒异气’缓缓排出。然此法凶险，需步步为营，且……”他顿了顿，“且需几味特殊的‘引经药’，极为难得，恐需费时寻觅。”
他报出几种生僻甚至杜撰的药材，将“缓慢排毒”和“难寻药引”作为拖延的借口和自保的护身符。
接下来的几日，沈墨轩被“请”在王府别院住下，名为方便诊治，实为软禁。他开的方子以扶助正气、利水代谢为主，虽对辐射病本身疗效甚微，但结合移走辐射源和改善环境，康王那被严重摧残的身体竟真的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持续的低热有所减退，精神也略有好转。
这微弱的好转，在绝望的王府中无异于一道曙光。赵汝明对沈墨轩的态度客气了不少，连那两名御医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异与探究。
然而，沈墨轩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他治标不治本，康王的生命仍在倒计时，而他自己，也更深地陷在了这王府的泥沼之中。
这一晚，他刚为康王施完针，一名一直沉默侍立在康王病榻旁、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青衣文士，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身边。此人乃是康王的心腹幕僚，姓莫，平时极少言语，却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
莫先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沈墨轩耳中：
“沈公子，你的手段，王爷受用了。记住，在这王府里，很简单——治好王爷，你活；治不好，你死。”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沈墨轩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但若你胆敢对外界，多言半句关于王爷病情、关于那‘石头’的任何一个字……”
莫先生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带着蚀骨的威胁：
“你会发现，死，是一种奢求。王府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不再看沈墨轩一眼，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回到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墨轩站在原地，背脊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这赤裸裸的警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击碎。他不仅要在医术上走钢丝，更要在人心的刀尖上跳舞。
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生死。
莫先生冰冷的警告如同枷锁，将沈墨轩牢牢困在王府。康王的病情只是暂时缓解，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而“生不如死”的威胁，更意味着王府掌握着远超想象的可怕手段。沈墨轩能否在治愈王爷（几乎不可能）与延缓其死亡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王府之外，那些对他“点石成金”之术“颇多微词”的朝中势力，又会如何行动？他身陷囹圄，外面的商盟和伙伴们是否安好？这场王府惊魂，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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