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过一道山梁,白墙黛瓦忽然从绿树里冒出来,像泼在宣纸上的淡墨,轻轻巧巧地落在青山绿水间。苏拉扒着车窗看,那些房子矮矮的,最高的也就两层,屋脊弯弯的,像被山风压弯了腰,却一点不显得委屈。
“这房子咋不盖高点?”马克指着远处的现代楼房,钢筋水泥戳得老高,“多占地方。”
领路的老村长拄着竹杖笑:“盖高了,就把山挡住了,把太阳挡住了,把风也挡住了。”他指着村头那棵老樟树,树影刚好罩着半座祠堂,“你看,祠堂挨着树建,夏天能乘凉,树也借着力气往高长,多好。”
迪卡拉底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墙根下的青苔漫到石阶上,砖缝里钻出几丛野菊。“这墙看着旧,却透着股亲劲。”
“是跟山借的石头,跟河借的沙子,跟田里借的土坯。”老村长敲了敲墙面,土灰色的砖上还带着草梗,“当年盖房,都顺着地势走,高的地方削一点,低的地方垫一点,不跟山较劲。”他指着一户人家的后墙,墙根特意往外凸了块,刚好绕开一棵歪脖子桃树,“为了这棵树,多费了三天工,可春天一开花,满院子都是香的,值了。”
马克走进一户敞开的院门,院子里的水井挨着窗根,井台用青石板铺的,缝隙里长着三叶草。“井离房子这么近,不怕潮吗?”
“潮了就多晒晒太阳,怕啥?”房主是个老太太,正坐在井边择菜,“这井是老辈人找的泉眼,房子就着井盖,出门就能打水,多方便。你要是为了怕潮,把井填了,再跑到山下去挑水,那才叫傻。”
苏拉望着屋顶的瓦片,瓦是黑的,却不发亮,像被雨水洗了几十年,透着股温润。瓦檐下挂着几串玉米,金黄的穗子垂下来,刚好挡住窗棂的一角,像给窗户戴了顶帽子。“连挂玉米都这么讲究?”
“不是讲究,是顺手。”老太太笑着说,“瓦檐下遮风挡雨,挂这儿不招虫子,还能给窗户挡挡太阳,一举两得。就像人穿衣服,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舒坦。”
迪卡拉底站在村头的晒谷场,望过去,白墙黛瓦顺着山坡起伏,像波浪似的,最高处的房子也没高过旁边的松树。“这村子看着散,却像长在地里的庄稼,跟山啊水啊融在一块儿了。”
“老话讲‘依山傍水’,不是随便说说的。”老村长指着村后的溪流,溪水绕着村子拐了个弯,溪边的房子都往后退了几步,“水大的时候会涨潮,房子就离远点;水小的时候能浇地,就留着水口。人得顺着自然的性子,不然早被水淹了,被山埋了。”
马克想起城里的小区,楼挨楼挤得像沙丁鱼,树都是移栽的,蔫头耷脑的。“为啥城里的房子看着那么硬?”
“因为太想盖过天,盖过地了。”老村长叹了口气,“就像有些人,总想着跟老天爷较劲,非要把山挖平,把河堵死,结果呢?房子是高了,可风刮得更狠,雨下得更急,住着也不安稳。”
正说着,天上飘起细雨,雨点打在瓦上,“噼啪”响,像有人在轻轻敲鼓。苏拉跑到屋檐下,看雨水顺着瓦檐汇成细流,滴在墙根的石槽里,槽里的水满了,就顺着小沟流到田里,一点不浪费。“连下雨都能变成好事。”
“本来就是好事。”老太太把玉米往屋里收,“房子留着水口,院子铺着石板,雨水想往哪流就往哪流,不堵它,它就不祸害你。人跟自然,就该这样客客气气的。”
雨停的时候,山雾漫下来,把白墙黛瓦罩了层纱。马克站在晒谷场,忽然觉得这村子像活的,房子是骨头,山水是血肉,连雾都是气,一呼一吸间,跟天地连在一块儿。
离开时,车子驶过溪流,苏拉回头看,夕阳照在白墙上,墙影投在水里,随着波纹晃,像房子在水里动。“它们好像本来就该在这儿。”
“不是房子该在这儿,是这儿该有房子。”迪卡拉底望着窗外,“天人合一,不是人去征服自然,是跟自然做邻居,你帮我挡挡雨,我帮你扫一扫落叶,客客气气的,日子才能长远。”
车子拐过山梁,白墙黛瓦又藏进树里,只剩炊烟在山雾里慢慢飘。马克摸着车窗上的雨痕,忽然觉得,真正的家,不是盖得多结实,是跟周围的一切处得有多亲——像那白墙挨着青山,像那黛瓦接着白云,像那屋檐下的玉米,等着风,等着雨,也等着日出日落,安安稳稳的,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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