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李承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听在秦雅的耳朵里，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她感到一阵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输了就是输了，在资本市场，情绪是最多余的东西。她毕竟是秦卫国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李先生真是好手段。”秦雅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一场精彩的围猎，我学到了很多。”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而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是“猎物”。这种姿态，反倒让李承风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会听到气急败坏的咆哮。
“看来，秦小姐是个聪明的学生。”李承风轻笑一声，“学费收到了，我的回礼，也该送到了吧？”
秦雅知道他指的是“宏远建设”那家公司。她沉默了片刻，说道：“陈秘书会联系你，下午两点，在秦氏大厦三楼的会议室，办理交接手续。我希望……李先生能亲自来一趟。”
她特意强调了“亲自”二字，这其中既有不服输的意味，也带着一丝好奇，她想亲眼看看，这个把她玩弄于股掌之的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问题。”李承风爽快地答应了，“下午见。”
挂断电话，李承风靠在办公椅上，慢慢转动着。他不得不承认，秦雅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意思。寻常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跳脚骂娘就不错了，她却能迅速调整心态，甚至还想借着交接公司的机会，再跟他当面过一招。
有意思，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前台——尽管现在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但前台的线路是通的。电话接通后，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挂断。这是他给张露的暗号，意味着他有事找她。
不到十分钟，穿着一身职业套裙，化着淡妆的张露就匆匆赶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显然是刚从她自己的“办公室”——那套高档公寓里过来。
“李……先生。”张露站在办公桌前，有些拘谨。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和实践，她身上的学生气褪去了不少，但面对李承风时，那种源自骨子里的敬畏丝毫未减。
“坐。”李承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不得不说，张露的可塑性很强。一身合体的职业装，勾勒出她青春而美好的身体曲线，脸上曾经的怯懦和迷茫，已经被一种专注和渴望所取代。那条粉钻项链藏在衬衫的领口里，若隐若现，为她的干练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见几个人，办点事。”李承风言简意赅。
“好的。”张露没有问去哪里，见谁，办什么事。她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
“把这个带上。”李承风将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路上看看，记在心里。”
张露接过文件，封面上写着《宏远建设有限公司资产及债务评估报告》。她翻开看了几页，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和法律条款，看得她头晕眼花。
“这是下午要交接的一家公司。”李承风看出了她的窘迫，淡淡地解释道，“对方以一元钱的价格转让给我们。你的任务，就是跟着律师，把交接流程看明白。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家公司的……代理总经理。”
“我？”张露惊得站了起来，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先生，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懂……”
她真的慌了。让她整理资料，注册空壳公司，这些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可现在，李承风竟然要让她去管理一家真正的公司，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我说你行，你就行。”李承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赵卫东那边会派一个专业的财务总监和法务过来协助你。但公司的印章，由你保管。所有超过十万的支出，必须有你的签字。所有对外签订的合同，必须由你过目。”
他看着张露那张因震惊而煞白的脸，继续说道：“这是你的第三课，叫做‘驾驭’。你不需要懂所有的事，但你必须学会驾驭那些懂事的人。让他们为你的目的服务，而不是被他们架空，明白吗？”
张露怔怔地看着李承风，心脏狂跳。她从他的话里，听懂了机会，也听懂了考验。这是他给她的一个天大的机会，如果抓不住，她可能就真的只能回去当那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了。
“我……我明白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那份厚厚的文件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自己的未来。
下午两点，秦氏集团总部大厦。
李承风带着张露，以及一名由龙哥介绍的资深商业律师，准时出现在了三楼的会议室。
巨大的会议室里，只有秦雅和她的秘书陈静。
今天的秦雅换下了一身火红的鱼尾裙，穿了一套剪裁精良的银灰色西装，长发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
当她看到李承风身后跟着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时，目光停顿了一下。她认得出来，这就是拍卖会那晚，跟在李承风身边的女伴。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张露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但还是被秦雅那审视的、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往李承风身后挪了半步。
李承风仿佛没有察觉到这暗流涌动，他大大方方地在秦雅对面坐下，笑着开口：“秦小姐今天这身，比那天的红裙子更显气场。”
“李先生说笑了。”秦雅面无表情，“比起穿着，我更关心李先生上午的‘表演’，给我和秦氏的股东们，都上了一堂价值不菲的课。”
她的话里带着刺，但李承风全不在意。
“生意嘛，有赚有赔。秦小姐家大业大，这点学费想必不会放在心上。”他把话题引向了正轨，“我们还是来谈谈‘宏远建设’的事吧。”
接下来的交接过程，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秦雅一方的律师团队，在合同的细枝末节上设置了各种隐蔽的陷阱和模糊地带，试图为日后的纠纷埋下伏笔。
但李承风带来的王律师，是业内有名的“老狐狸”，他逐字逐句地推敲，将所有不利的条款一一揪出，寸步不让。
李承风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张露则按照他的吩咐，拿着笔记本，拼命地记录着双方律师交锋的每一个要点。她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知道，这些就是李承风口中“驾驭”的基础。她必须逼着自己去听，去记，去理解。
秦雅也同样沉默，她观察着李承风。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甚至还有闲暇去打量会议室的装修，对眼前激烈的法律博弈毫不在意。
这种极致的自信，或者说是傲慢，让秦雅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挫败感。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试探和反击，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最终，在耗费了近三个小时后，一份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股权转让协议，摆在了李承风和秦雅的面前。
李承风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他站起身，朝秦雅伸出手。
秦雅看着他，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先生，江城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秦雅松开手，轻声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彼此彼此。”李承风笑了笑，随即对还在发愣的张露说道，“张总，我们该走了。公司里，可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呢。”
一声“张总”，让张露的身体轻轻一颤。她抬起头，看到李承风鼓励的目光，也看到了对面秦雅那复杂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对着秦雅微微颔首，然后跟在李承风身后，走出了这间让她感到窒息的会议室。
走出秦氏大厦，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张露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李承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什么都听不懂。”张露有些沮丧。
“听不懂是正常的。”李承风并不意外，“但你看见了，这就够了。你看见了钱和权力是如何通过一张张纸来流转的，看见了语言和规则是如何成为武器的。从今天起，宏远建设就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学校。去吧，学着做个真正的‘张总’。”
他拍了拍张露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张露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份已经签好字的转让协议，协议的乙方，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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