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三点。
东城发展公司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只坐了三个人。
主位上，是董事长李承风。他神色平静，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左手边，是cEo秦雅。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全开。她端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个即将宣布胜利的女王。
而在李承风的右手边，则是董事长特别助理，张露。她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米白色职业装，脸上未施粉黛，甚至因为连续几天的熬夜，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整整三天，公司里关于这场“战书”的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cEo秦雅对那个“坐火箭”上位的实习生特助的公开宣战。
几乎没有人看好张露。
一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就算再有天分，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拿出一份连市场部都搞不定的、关于欧洲市场的推广计划？
秦雅的助理甚至已经私下里放出了风声，说秦总已经准备好了新的市场部总监人选，就等张露引咎辞职后，立刻走马上任。
秦雅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这家公司真正说了算的人。她要用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来洗刷之前李承风强行提拔张露带给她的难堪。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张露，那个女孩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装腔作势。秦雅心中冷哼。恐怕她现在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只是在故作镇定罢了。
“时间到了。”李承风看了看腕表，平淡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安静。
“张特助，你的方案呢？”
秦雅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张露闻言，将笔记本电脑打开，连接上会议室的投影仪。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开始了她的汇报。
“各位领导，下午好。我汇报的，是关于新源科技‘Scwo-plus’技术在欧洲市场的推广新方案。”
她的开场白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像大学生的课堂作业汇报。
秦雅端起面前的咖啡，准备欣赏她接下来是如何出丑的。
然而，当ppt翻到第二页，一个巨大的标题出现在屏幕上时，秦雅端着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摒弃产品思维，拥抱标准战争——新源科技欧洲市场‘三步走’战略构想”
标准战争？
秦雅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提法？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张露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传统的市场推广模式，无论是广告投放，还是渠道铺货，本质上都是在‘卖产品’。这种模式，对于一项全新的、具有颠覆性的技术而言，效率太低，成本太高。我们的‘Scwo-plus’技术，不应该把自己降维到和普通商品一个维度去竞争。我们应该做的，是‘卖标准’，是‘定规则’。”
张露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的方案，分为三步。”
“第一步：抢占学术制高点。我们应该立刻停止所有商业推广的准备工作，转而与欧洲最顶尖的环境科学研究机构，例如德国的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瑞士联邦理工学院等，成立联合实验室，发布关于‘Scwo-plus’技术在处理特定工业废水方面的权威白皮书。我们要让这项技术，首先在学术界，成为公认的最优解决方案。”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秦雅脸上的那抹笑容，已经消失了。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个实习生的思路，有些邪门。
“第二步：推动政策标准化。在获得学术界的背书后，我们下一步的目标，不是去开拓市场，而是去游说布鲁塞尔。通过专业的公关公司和我们在欧洲的政商资源，全力推动欧盟环保委员会，将‘Scwo-plus’技术，列为处理高浓度有机废水的官方推荐技术标准之一。一旦成功，我们就等于拿到了整个欧洲市场的‘准入证’和‘通行证’。”
听到这里，秦雅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猛地看向李承风，却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报告。
这个思路太可怕了！它完全跳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直接上升到了行业规则制定的层面！如果真的能实现，那新源科技根本就不需要去“卖”产品，欧洲所有的相关企业，都会主动上门来寻求合作！
“第三步：构建商业生态链。在标准确立之后，我们就可以从容地挑选合作伙伴。我们不直接销售设备，而是采取‘技术授权+核心模块供应+利润分成’的模式。我们将核心的‘离子选择性吸附模块’掌握在自己手里，将非核心的生产和市场推广，交给欧洲本土的合作伙伴。让他们为我们打工，我们只需要坐享其成，便能将整个欧洲市场的利润，尽收囊中。”
张露说完最后一句，按下了ppt的最后一页。
屏幕上，只剩下八个大字。
“一流企业，做标准。”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秦雅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拳击手，精心准备了无数重拳，结果冲上台才发现，对手根本没跟她站在一个拳台上。
人家直接掀了桌子，改变了游戏规则。
她那份由市场部精英耗费数周做出来的、关于渠道和广告的传统方案，在张露这份“标准战争”的降维打击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幼稚可笑。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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