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坪位于灵鹫宫后山深处。
是一处僻静而开阔的石台。
背靠万丈悬崖,前临云海翻涌。
平日里,这里罕有人至。
段誉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踏上这方石台。
石台平整光滑,显然是经年累月人工开凿而成。
边缘处立着几尊古朴的石灯,灯盏内积着些许尘土与枯叶。
岁月的痕迹,在这里格外清晰。
段誉缓步行走其间。
目光仔细扫过石台的每一寸地面,每一处石壁。
试图找到一些与那破碎画面,或是与“缥缈之约”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除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并无其他异常。
那幻象中的两道身影,那场月光下的对峙,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他走到石台边缘,负手而立。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渊壑,云雾在其间流淌,如天河倒悬。
清冷的山风拂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闭上眼睛。
灵台空明,北冥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感知被放大到极致。
风声。
云涌声。
远处隐约的飞瀑声。
还有……石台本身,那亘古不变的沉寂。
忽然。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石台靠近悬崖的某一处,地面的石材纹理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异常。
与周围浑然天成的状态相比,那里仿佛多了一丝人为干预的痕迹。
他走到近前,蹲下身。
指尖拂过那处地面。
触手冰凉,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但他运起一丝北冥真气,凝聚于指尖,轻轻按压。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石台下方传来。
若非他耳力惊人,几乎难以察觉。
紧接着,他面前约莫三尺见方的一块石板,缓缓向下沉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石阶入口。
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阴冷的风,从入口处吹拂上来。
段誉目光一凝。
果然另有乾坤。
这入口设计得极为精巧,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他感知超常,又事先知道此地有异,绝难发现。
他略一沉吟,并未立刻进入。
而是拾起一枚石子,屈指弹入那幽深的入口。
石子沿着石阶向下滚落,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并无机关触发的迹象。
段誉不再犹豫。
身形一晃,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那入口之中。
身后,那块下沉的石板又缓缓升起,严丝合缝地恢复了原状。
从外面看,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石阶向下延伸,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行。
两侧石壁潮湿,生着滑腻的青苔。
空气中有一种常年不见天日的霉味。
向下行了约莫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
石室四壁打磨得颇为光滑,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辉,将室内照得朦朦胧胧。
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桌上空空如也,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里似乎只是一处普通的静室。
但段誉的目光,却落在了石桌桌面之下。
那里,似乎刻着些什么。
他走到石桌前,俯身看去。
只见桌面之下,靠近边缘的位置,刻着几行小字。
字迹潦草,深陷入石,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缥缈之约,已成空谈。”
“背信弃义,何以立世。”
“他日若得脱困,必叫这灵鹫宫,鸡犬不留!”
落款处,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狰狞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刻出的符号——一个碎裂的玉佩图案。
与木盒中那枚玉佩,一般无二。
段誉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这留言中的恨意,几乎要透石而出。
背信弃义。
这指的是无崖子师尊吗?
这“缥缈之约”,究竟是何等约定,竟能让立约之人,生出如此滔天恨意?
而留言中提到“脱困”……
难道当年立约之人,是被囚禁在了某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看似寻常的石室。
四壁光滑,似乎并无其他出口或机关。
但既然此人能在此处留下刻字,必然有其缘由。
他运转北冥神功,双掌缓缓按在石室一侧的墙壁上。
真气如同水银泻地,细细感知着墙壁之后的每一分变化。
起初,并无异样。
但当他将真气凝聚于某一点,缓缓渗透时。
墙壁之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洞回响。
有夹层!
段誉精神一振。
他沿着那处空洞回响的边缘,仔细探查。
终于,在靠近墙角的一处极其隐蔽的位置,发现了一道几乎与石壁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
他运力于指,沿着缝隙轻轻一划。
“嗤……”
一声轻响。
一块约莫尺许见方的石板,向内翻转,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更为阴冷,带着腐朽气息的风,从洞内涌出。
段誉没有贸然进入。
他凝神静听片刻,洞内死寂,并无活物气息。
他取出一颗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借其光芒向洞内照去。
洞口之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通道。
仅容人匍匐前行。
通道的石壁上,布满了深刻的抓痕,有些地方还带着暗褐色的污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仿佛曾有人在此挣扎、攀爬,留下了绝望的印记。
段誉眉头紧锁。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被尘封了数十年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俯身,钻入了那狭窄的通道之中。
通道向下倾斜,极其难行。
四周的抓痕愈发密集,那股绝望的气息也愈发浓重。
爬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以及……潺潺的流水声。
段誉加快速度。
终于,爬出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景象,让他目光一凝。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洞穴。
洞穴中央,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无声流淌。
河岸边,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器,和几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骸。
尸骸的姿态扭曲,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而在洞穴的一角,靠近岩壁的地方,竟然搭建着一座简陋的石屋。
石屋的门户洞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但段誉能感觉到,那石屋之中,残留着一股极其浓烈的,与玉佩、与雪狼谷劲气同源的阴寒气息。
而且,更为古老,更为纯粹。
他缓缓走向那座石屋。
脚步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在这死寂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他即将踏入石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凌厉无匹的破空之声,自石屋深处暴射而出!
直取他周身要害!
那并非实体暗器。
而是由极度凝练的阴寒真气,压缩而成的气箭!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威力之强,远超雪狼谷残留的劲气!
段誉瞳孔微缩。
但他并未慌乱。
北冥真气瞬间遍布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
同时脚下凌波微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
“嘭!嘭!嘭!”
气箭撞在北冥气墙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气墙剧烈波动,却并未破碎。
那阴寒之气试图侵蚀而入,却被更为浩瀚磅礴的北冥真气瞬间化解、吞噬。
段誉稳稳站定,目光锐利地看向石屋深处。
只见那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如同蛰伏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数十年未曾开口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从黑暗中一字一句地传来。
“无、崖、子……”
“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与岁月的沉淀。
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段誉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北冥真气暗自流转,周身气机含而不发,已做好了随时应对雷霆一击的准备。
他目光如电,穿透石屋门口的黑暗,锁定那两点猩红。
“前辈认错人了。”
段誉开口,声音清越平和,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格外清晰。
“晚辈段誉,乃无崖子师尊关门弟子,逍遥派新任掌门。”
黑暗中,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似乎“无崖子”和“逍遥派掌门”这几个字,极大地刺激到了对方。
“关门弟子……新任掌门……”
那声音喃喃重复着,带着一种扭曲的嘲弄。
“他……他竟将掌门之位传于外人……哈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放大,变得癫狂而凄厉,在洞穴中激起层层回音,震得岩壁上的碎屑簌簌落下。
“他宁可死……宁可断了逍遥派的传承……也不愿履行约定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充满了无尽的怨愤与不甘。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远比之前气箭更为磅礴、更为酷烈的阴寒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石屋内汹涌而出!
气息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起一层白霜,连那流淌的暗河表面,都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冻结之声。
段誉首当其冲。
只觉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血液、真气乃至灵魂都一并冻结。
他不敢怠慢。
北冥神功全力运转,周身毛孔舒张,一股无形无相,却仿佛能容纳百川的磅礴吸力,自他体内沛然生出。
那汹涌而来的阴寒气息,撞上这股吸力,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源源不断地吞噬、化解,融入北冥真气的海洋之中。
然而,这阴寒之气极为顽固霸道,虽被吞噬,却仍在段誉经脉中左冲右突,试图反客为主。
段誉闷哼一声,脸上掠过一丝青气。
但旋即,更为精纯浩大的北冥真气便如洪流般将其彻底碾碎、融合。
他的北冥真气,竟因此隐隐精进了一丝。
“北冥神功……他连这门功夫也传给了你!”
黑暗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转化为更深的嫉恨。
“好!好得很!”
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石屋内激射而出!
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只能看到一道裹挟着滔天寒意与杀气的影子,直扑段誉!
段誉瞳孔一缩。
凌波微步瞬间施展到极致,身形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向侧后方飘退。
同时并指如剑,一阳指的凌厉指风破空而出,点向那黑影的必经之路。
“嗤!”
指风与黑影周身萦绕的阴寒气劲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黑影身形微微一滞,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身影,披散着灰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容。
身上裹着不知是何材质的破烂布条,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充满了疯狂、痛苦与毁灭的欲望。
“一阳指?段氏皇族?”
那身影发出一声怪笑。
“无崖子,你倒是找了个好传人!”
“可惜,今日便要葬身于此!”
他身形再次晃动,双掌齐出!
掌风未至,那阴寒刺骨的意蕴已然笼罩四方,仿佛将这片地下空间都化作了他的领域。
掌法诡异刁钻,角度匪夷所思,赫然是逍遥派武学的路数,却又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狠辣与戾气。
段誉凝神应对。
六脉神剑悄然运转,少商剑的雄浑、商阳剑的巧妙、中冲剑的大开大阖……剑气纵横交错,与那诡异的掌影不断碰撞。
“嘭!嘭!嘭!”
气劲交击的闷响如同惊雷,在洞穴中炸开。
岩壁被逸散的劲气刮下大片石粉,暗河之水被震得掀起波涛。
段誉只觉对方掌力之阴寒沉重,远超想象。
若非北冥神功源源不断,根基雄厚无比,恐怕早已落败。
而且,对方对逍遥派武学极为熟悉,往往能预判他的招式变化,逼得他不得不以更为精妙的内力与剑法强行破解。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已交换了数十招。
段誉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此人功力极深,尤在那日的玄难大师之上,招招狠辣,欲置人于死地。
但其气息似乎有些不稳,那阴寒真气虽霸道,却隐隐有种后继乏力之感,仿佛……受过极重的内伤,至今未愈。
久战之下,对自己有利。
念及此处,段誉剑法一变。
不再一味硬拼,而是将凌波微步的精妙发挥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在方寸之地挪移闪避。
六脉神剑则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剑气忽隐忽现,专攻对方必救之处与气机流转的节点。
那黑影久攻不下,气息愈发躁动,猩红的双眼中疯狂之意更盛。
“小辈!只会躲闪吗!”
他怒吼一声,双掌猛然合拢,周身阴寒之气疯狂向内压缩!
洞穴内的温度骤然再次降低!
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
段誉心中一凛,知道对方要施展极厉害的杀招。
他不敢托大,体内北冥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汇聚于双掌之间。
一股仿佛能吞噬天地万物的恐怖气息,开始在他身上凝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黑影压缩到极点的阴寒之气忽然一阵紊乱!
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了一下,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那凝聚的杀招竟因此滞涩了一瞬!
机会!
段誉眼中精光一闪。
他并未趁机强攻,而是身形暴退,同时朗声开口。
“前辈功力通玄,晚辈佩服。”
“只是前辈旧伤未愈,强行催谷,恐有不测之虞。”
“晚辈此来,并非为与前辈生死相搏。”
“只是想弄清楚,‘缥缈之约’的真相。”
那黑影闻言,周身狂暴的气息微微一滞。
他死死盯着段誉,猩红的眼眸中疯狂与理智交织闪烁。
“真相……”
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中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与悲凉。
“真相就是无崖子背信弃义!”
“他骗了我!骗了我一生!”
段誉神色不变,平静地看着他。
“师尊已仙逝多年。”
“前辈若有冤屈,何不坦言?”
“若真是师尊之过,晚辈身为掌门,或可弥补一二。”
“仙逝……他死了?”
黑影身体猛地一震,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猩红的眼眸中,那疯狂的血色竟渐渐褪去少许,露出一种茫然与……空洞。
“他……竟然死了……”
“哈哈哈……死了……”
他仰头狂笑,笑声却比哭更难听,充满了无尽的失落与一种大仇不得亲手报之的怅惘。
笑声渐歇。
他缓缓低下头,灰白的长发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在洞穴中低低响起。
“小子……”
“你既然是他的传人,又来到了这里……”
“那便听我讲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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