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幽冥古道归来,已过旬日。天衍学府内关于那次探索任务的种种传闻逐渐平息,但灵晓心中的波澜却未曾止歇。那残碑漩涡中惊鸿一瞥的忘川虚影,那针对神魂的恐怖吸力,以及脑海中愈发清晰的孟婆记忆碎片,都如同无声的号角,催促着她前行。
她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对封印石和自身轮回本源的参悟之中。化神期的修为让她能更深入地内视己身,那轮回紫府深处,除了精纯的紫气,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更为古老、更为晦涩的符文轨迹,与冥界的法则隐隐呼应。她尝试着引导这些轨迹,竟能微弱地影响周围生灵的情绪,甚至能感知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即将消散的灵魂残响——这似乎是孟婆权柄中,关于“引魂”与“安抚”的部分本能正在苏醒。
苏晓则专注于巩固元婴后期的修为,并不断精炼她的彼岸花净化领域。她知道,若灵晓真要前往冥界,那里将是亡灵的国度,她的净化之力将是至关重要的保障。她甚至开始查阅学府古籍中关于冥界植物(如曼珠沙华,即彼岸花)的记载,试图从中找到提升力量的方法。
慧明在调养好伤势后,便返回了大觉寺,将西漠与幽冥古道的见闻详细禀明。不久后,他带回了一卷由寺中高僧亲手抄录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残篇拓本,其中蕴含的宏大地藏愿力与超度法门,对冥界亡灵有着无上威力。他将此经赠予灵晓,沉声道:“灵晓施主,此经或可在冥界护你一二。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然地狱亦需明灯指引。万望谨慎。”
这一日,灵晓正在静室中尝试以轮回之力温养那枚封印石,观察其与自身本源的互动。忽然,她心有所感,取出那枚由墨长老木符所化的齑粉。这些粉末平日毫无异状,此刻却在她的轮回之力牵引下,微微散发出星辉,并在空中自行排列,形成了一个极其简略、却指向明确的星图坐标!坐标并非指向冥界,而是指向中州某处人迹罕至的古老山脉!
“这是……师尊留下的另一重指引?”灵晓心中一动。墨长老行事看似不着调,实则步步皆有深意。这坐标,或许与她前往冥界有关?
她立刻将此事告知苏晓,两人商议后,决定前往一探。没有告知太多人,只言明外出历练,便悄然离开了学府。
依照星图指引,她们来到了中州北境一片被称为“坠星山脉”的所在。此地传说曾有上古星辰碎片坠落,山脉走势奇特,灵气紊乱,多有空间薄弱点。坐标指向的,是山脉深处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幽深山谷。
踏入山谷,景象与外界的苍茫山脉截然不同。谷内寂静无声,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非生非死的奇异平衡感。脚下是松软的、仿佛由无数岁月尘埃堆积而成的黑色土壤,四周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幽蓝光、形态扭曲的蕨类植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谷中央,那一潭不起眼的、水面如镜、却仿佛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死水。
“此地……阴阳失衡,生死界限模糊。”灵晓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她的轮回紫府在此地异常活跃,仿佛回到了某种熟悉的环境。她走到那潭死水边,低头望去。水面之下,并非山谷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幽暗,隐隐有无数细小的、如同灵魂光点般的东西在其中沉浮。
“这是……‘阴阳交界处’?”苏晓惊讶道,她也感受到了此地与幽冥古道的相似,但更加纯粹和稳定,“传说这种地方,是生者世界与冥界最薄弱的连接点之一!”
灵晓凝视着那潭死水,她能感觉到,这潭水并非实体,而是由高度凝聚的阴气与空间之力构成。其下方连接的,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冥界!墨长老指引她来此,莫非是让她由此处进入冥界?这比强行突破界域壁垒,或是依赖幽冥古道那不确定的残阵,要安全得多!
她尝试将一缕神识探入水中。神识进入的瞬间,一股远比幽冥古道精纯、浩瀚的冥界气息便包裹而来,同时,无数混乱的、充满执念的低语与画面冲击着她的意识!有沙场将士的不甘,有深闺怨女的哀愁,有稚子夭折的迷茫……这是流淌在冥界边缘、未能及时进入轮回的残魂执念!
就在她准备收回神识时,一股微弱却熟悉的牵引感,自那无尽的幽暗深处传来!那感觉,与她怀中的封印石,与她自身的孟婆本源,同出一源!并且,隐隐指向了慧明曾提及的、她记忆碎片中出现的——枉死城方向!
果然!此地可以通往冥界,并且能相对准确地定位到目标区域!
灵晓收回神识,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决然。她看向苏晓:“晓晓,由此处,可入冥界。前路凶险,远超西漠,你……”
“灵晓姐,你去哪,我就去哪!”苏晓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眼神坚定,“我的彼岸花,说不定在冥界还能开得更艳呢!再说,没有我帮你净化那些乱七八糟的怨气,你被污染了怎么办?”
看着苏晓故作轻松却充满义无反顾的眼神,灵晓心中一暖,不再多言。她们之间,早已无需过多言语。
灵晓盘膝坐在死水潭边,开始调整状态。她需要将自身气息调整到与冥界更为契合的状态,以减少穿越时的排斥和风险。轮回紫府缓缓运转,散发出带着一丝冥土气息的微光。苏晓也在一旁坐下,彼岸花虚影浮现,净化之光内敛,转为一种守护心神的柔和光晕。
三日后,状态调整至巅峰。
灵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者的山谷,随后目光坚定地投向那潭深邃的死水。
“我们走。”
她牵起苏晓的手,两人相视点头,随即纵身一跃,如同投入镜面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潭死水之中,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水面依旧平静如镜,倒映着山谷扭曲的景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唯有山谷中那异常的寂静与弥漫的阴阳失衡之气,证明着两位来自生者世界的访客,已然踏上了通往亡者国度的征途。
冥界,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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