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 李承乾突然嘶吼起来,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在喧闹的西市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划破了热闹的氛围。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青筋在额头上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球突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李杰。
李杰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承乾身上,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丝毫同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像秋日的天空,没有一丝波澜。
“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你害我!” 李承乾继续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几乎要撕裂喉咙。他挣扎着想要从牛车上扑下去,扑向李杰,撕碎他那张平静的脸。可他刚一动,就被押送的禁军死死按住了头,禁军的手像铁钳一样,用力地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无法抬头。他的脸几乎贴在牛车上,鼻子都快要被压扁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可他还是不停地挣扎着,嘴里骂着各种难听的话,唾沫星子喷溅在车板上。
“若不是你,父皇怎么会怀疑我?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废黜太子之位?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承乾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李杰。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父皇拿着李杰进献的香皂时赞赏的眼神,朝堂上大臣们对李杰的溢美之词,还有自己被父皇训斥时的狼狈……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割得他体无完肤。
周围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皂坊门口的人也都转过头来,看着牛车上的李承乾,议论纷纷,声音像蜜蜂一样嗡嗡作响。
“这人是谁啊?怎么对李大人如此不敬?” 一个提着竹篮的妇人踮着脚张望,篮里刚买的皂角还裹着新鲜的草叶。
“看囚服像是流放的罪臣,莫不是前太子?” 旁边卖胡饼的老汉用擀面杖敲了敲案板,芝麻粒簌簌落在铁板上,“听说前几日东宫出了大事,太子谋逆被废了。”
“难怪这般疯魔,” 穿绿衫的书生摇着折扇,扇面上 “清风朗月” 四个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大人可是陛下亲封的‘巧匠伯’,改良农具、研制香皂,哪样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会害他?”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街角,李承乾的嘶吼却愈发尖利:“就是他!是他用那些奇技淫巧迷惑父皇!是他暗中搜集我的过失呈给父皇!你们都被他骗了!” 他的指甲在车板上抠出深深的印痕,指缝里渗出血丝,混着车板上的污垢结成暗红的痂。
李杰将药皂递给军医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掠过李承乾扭曲的脸,落在他手腕上那道因挣扎而勒出的红痕 —— 那处皮肤还残留着常年佩戴玉镯的白皙,与粗糙的枷锁形成刺目的对比。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曲江宴上,李承乾还穿着紫袍玉带,用银匕挑着岭南荔枝宴请群臣,那时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指甲缝里还嵌着描金的蔻丹。
“李大人别往心里去,” 军医将药皂裹进油纸,声音压得极低,“此等困兽之斗,不值当动气。昨日兵部还来问,冻疮药皂能不能再增调五百块,漠北那边已经开始飘雪了。”
李杰颔首,指尖在皂坊门板上轻轻叩了叩。门板是新换的楠木,木纹里还浸着清漆的香气,与他初来长安时摆摊用的破旧木桌天差地别。“让工匠们多烧两窑,” 他声音平稳得像门前的石板路,“加双倍工钱,今夜赶出来。”
“是!” 军医抱拳转身,皮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很快混进市声里。
李承乾见李杰始终不看他,怒火像被泼了油的柴火般窜得更高。他猛地弓起身子,铁链 “哗啦” 绷成直线,竟将两名押解的禁军拽得一个趔趄。“李杰!你敢不敢看着我?!” 他的嗓子彻底哑了,每个字都带着血沫,“我知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那些胡椒、香皂,都是你那个世界的玩意儿!你就是个窃取天命的贼!”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里,原本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凝固。卖花的姑娘忘了递出手里的蔷薇,买胭脂的妇人捏碎了指间的红纸,连趴在父亲肩头的孩童都睁圆了眼睛,忘了哭闹。
李杰终于再次转头,阳光恰好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像深潭里突然漾起涟漪:“殿下说笑了。” 三个字说得极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声 “殿下” 像针一样扎进李承乾心里,他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笑,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现在知道叫我殿下了?晚了!等我到了黔州…… 等我……” 他的话突然卡住,像是想起黔州只有瘴气和毒蛇,哪有什么翻盘的可能,笑容僵在脸上,变成比哭更难看的模样。
押解的禁军终于失去耐心,其中一个络腮胡的汉子从腰间抽出皮鞭,“啪” 地甩在车板上:“庶人李承乾!再敢喧哗,休怪军法无情!” 鞭梢擦过李承乾的耳边,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李承乾猛地噤声,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那声 “庶人” 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伪装。他瘫坐在牛车底板上,脊梁骨像被抽走般软塌下去,望着李杰的眼神里,怨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取代 —— 那是混杂着绝望、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他看见李杰转身对皂坊伙计交代着什么,伙计点头时眼里的敬佩不似作伪;看见排队买香皂的妇人笑着接过包装精美的皂块,鬓边的珠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见不远处酒肆的幌子上写着 “新到胡椒酒”,那曾是他嗤之以鼻的 “蛮夷之物”,如今却成了长安的时兴玩意儿。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是他的东宫,他的父皇,他的大唐江山。可现在,他只能坐在这辆散发着霉味的牛车里,看着别人接过他错失的一切。
老牛像是被皮鞭声惊扰,突然加快了脚步。牛车 “嘎吱” 晃得更厉害,李承乾的头重重撞在车栏上,眼前一阵发黑。他挣扎着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皂坊门口的李杰 —— 那人正低头看着一块新皂,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柔和而坚定,仿佛这世间的风雨从与他无关。
“走了。” 络腮胡禁军喝了一声,牛车碾过西市的青石板,朝着城门方向缓缓移动。
李承乾的嘶吼变成了呜咽,最后只剩细碎的呻吟。他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绸缎铺的伙计正将一匹蜀锦展开,那颜色像极了他被废时撕碎的蟒袍;胡商对着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声像极了东宫夜宴上的琵琶;甚至连路边孩童手里的糖人,都捏成了他曾经最爱的白虎模样。
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牛车驶出朱雀门时,守城的士兵正在换岗,甲胄碰撞声整齐而威严。李承乾下意识地挺直腰,却被枷锁勒得喘不过气。他看见城门上方 “长安” 两个大字,笔力浑厚,是父皇亲笔题写。去年上元节,父皇还牵着他的手站在这里,说:“乾儿你看,这就是我们李家的江山。”
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吹过,却带着宫灯的暖意。
如今,风里只有尘土和离愁。
牛车渐渐驶离长安,身后的繁华像一幅被风吹散的画。李承乾蜷缩在车角,粗糙的囚服摩擦着伤口,疼得他清醒异常。他想起幼时父皇教他读《论语》,“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那时他似懂非懂,如今才明白,原来毁掉他的从来不是李杰,而是他自己。
只是明白得太晚了。
夕阳将牛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拖在地上的锁链,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远处的秦岭在暮色中只剩模糊的轮廓,而黔州的路,才刚刚开始。
皂坊里,李杰将最后一块药皂装箱。伙计进来禀报:“大人,王顺家的人托人捎信,说胡椒苗在岭南活了,还结了小果。”
李杰拿起一块刚脱模的香皂,皂体上还留着模具的花纹,是他亲手刻的缠枝莲,和东宫偏殿椅背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他轻轻摩挲着那些纹路,低声道:“知道了,再送些新的秧苗过去,告诉他们,开春就能移种。”
伙计应声退下,皂坊里只剩下皂液凝固的细微声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像落在人间的星辰。李杰望着窗外,想起刚才李承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明白,这大唐的路,从来都不是一条坦途。无论是谁,都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而他的路,才刚刚走到中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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