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天剑峰。
此峰乃宗门禁地，寻常弟子不得靠近。只因峰顶之上，常年住着一位不问世事，一心向剑的太上长老——风清玄。
此刻，天剑峰之巅，云海翻涌，罡风凛冽。
一道青色身影，遗世而独立。
风清玄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双目微阖，整个人仿佛与这天地、这山川融为一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雕。
他在悟剑。
他的修为已至结丹后期，距离那丹碎成婴，只差临门一脚。然而，这一脚，却如同天堑，困了他整整百年。
他知道，自己的瓶颈，不在于灵力的积累，而在于对“剑道”的领悟。他的剑，够快，够利，够强，却唯独少了一丝返璞归真的“道韵”。
“道，究竟为何物？”
风清玄缓缓睁开眼，眸中没有半分苍老，只有如同剑锋般的锐利与一丝化不开的迷茫。
他轻叹一声，不再枯坐。手中长剑随心而动，在这方寸之地的峰顶，演练起了他赖以成名的《云海天心剑诀》。
一时间，剑气纵横，云海倒卷！
他一剑刺出，剑尖前方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一道凝练至极的青色剑芒，无声无息地斩入百丈外的云海，将翻涌的云雾瞬间切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他一剑横扫，万千道剑影凭空而生，如同一场绚丽的流星雨，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青色。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足以轻易斩杀金丹修士的恐怖威能！
这便是青云宗太上长老的实力，一招一式，皆有毁天灭地之威。
然而，一套剑法演练完毕，风清玄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不对，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形有了，意也有了，可那最核心的‘理’，却依旧模糊不清。我的剑，太过依赖灵力，失了其本真。”
就在他心烦意乱，道心微尘之际，一阵极有规律的、沉闷的声响，顺着山风，若有若无地从遥远的后山飘了过来。
“咚……”
“咚……”
“咚……”
那声音，是劈砍木头的声音。
平日里，这种凡俗杂音，根本入不了他的耳。但今日，在他心境不宁的刹那，这单调而持续的声音，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那几近干涸的心湖，荡起了一圈圈奇异的涟\"漪。
奇怪。
这劈柴的声音，为何……如此的稳定？
每一声的间隔，几乎分毫不差。每一声的力度，也似乎毫无衰减。这不合常理。凡人劳作，必然会有气力不济、节奏紊乱之时。
一丝好奇，在他心中悄然萌生。
他心念一动，庞大无比的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个青云宗后山。他轻易地“看”到了宗门内每一只飞鸟，每一棵花草。
很快，他的神识便锁定在了声音的源头——北山药园的一处角落。
随即，他“看”到了一幅让他微微错愕的画面。
一个赤着上身，浑身是汗的少年，正机械地、重复地挥舞着手中的斧头。
“凡人？”
风清玄的神识一扫而过，立刻确定，这个少年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气血也只是比寻常人稍强一些，是个不折不扣的凡根。
他本欲收回神识，不再理会。
可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的刹那，他那如同绝世神剑般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收回神识，而是悬停在了上空，开始仔细地“观察”那个少年。
这一看，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起初，他只是觉得那少年的动作很标准，很省力。
但看得久了，他便看出了一丝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少年每一次挥斧，都不是单纯地用手臂发力。那股力量，源自于他的双脚，通过腰腹的扭转，层层传递，最终汇于斧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仿佛经过了千百万次的计算，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和谐！
风清玄看不懂什么叫“人体动能传递链”，但他看得懂“势”！
聚势！蓄势！发势！
这少年每一次挥斧，都完美地将全身的“势”凝聚于一点，悍然爆发！这与他追求的剑道至理，何其相似！
“这……这是……”风清玄的呼吸，第一次变得有些急促。
他再看那少年的落点。
每一斧，都精准地劈在木头的纹理薄弱之处，以最小的力，造成最大的破坏。
风清玄看不懂什么叫“应力分析”，但他看得懂“理”！
顺理而行，事半功倍！这少年，竟能凭肉眼，看穿死物之“理”！这与他追求的剑斩万物，洞悉本源的至高境界，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凡人！
一个不通半点修行的凡人！
竟然在用最粗鄙的砍柴动作，无意识地演练着剑道中最精纯、最本源的“势”与“理”！
这怎么可能？！
风清玄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修行三百年，手持神兵利器，吞服天材地宝，日夜苦修，才勉强触摸到“道”的门槛。
而这个少年，仅凭一把钝斧，一身蛮力，在一呼一吸，一举一动之间，却仿佛已经将“道”融入了骨髓，变成了本能！
这是一种极致的效率，一种极致的纯粹，一种返璞归真的……美！
一种让风清玄这个元婴期大修士，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原始而野蛮的美！
“巧合吗？”
“不对！这绝非巧合！”
风清玄死死地“盯”着李昊然。他看到少年在砍了上百斧之后，动作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形。少年立刻停了下来，闭上眼睛，仿佛在调整呼吸，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再次挥斧，那动作又恢复了之前的完美与和谐。
这是在校准！他在主动地、有意识地，去追求那种最完美的“理”！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风清清玄的脑海中浮现。
这个凡根小子不是在砍柴。
他是在，悟道！
这一发现，让风清玄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连手中的长剑都忘了挥动。
他看着远处那个在汗水中埋头苦干的身影，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蝼蚁的眼神。
那是一种，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一种带着极度震惊、浓厚兴趣，和深深疑惑的眼神！
“此子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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