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科学研究所】，地下七层，零号观察室。
这里，是整个研究所最神秘、也最令人心安的地方。墙壁、地板、天花板，都由一种能吸收一切灵力波动的乳白色玉石构成，隔绝内外，自成一界。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金属长桌，和三把椅子。
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霍灵天和沐清颜，就坐在这长桌的一侧。他们身上的狼狈早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一身学院统一的灰色学员服，但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比被关在九幽炼狱中的囚犯还要绝望。
他们引以为傲的秘法，被对方当成了教学案例。
他们赌上一切的潜行，被对方设计成了一场新手教程。
他们拼死窃取的情报，是对方故意投喂的、淬了剧毒的诱饵。
从头到尾，他们就像两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小白鼠，自以为是的每一个挣扎、每一次奔跑，都在那个男人饶有兴致的注视之下。
这种从智商到尊严，再到整个世界观的、全方位的无情碾压，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一万倍。
“吱呀——”
金属门被推开。
李昊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悠闲地走了进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审判的话，只是像一个课后找学生谈心的老师，温和地呷了一口茶。
“怎么样？”他开口，打破了死寂，“昨晚的‘实践课’，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霍灵天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同困兽：“要杀就杀！何必如此羞辱我等！”
“羞辱？”李昊然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放下茶杯，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霍同学，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在科学的世界里，不存在‘羞辱’，只存在‘纠正错误’。”
“比如，”他看向沐清颜，“沐同学的【无影藤】，确实是生物伪装学的杰作。但它的原理，是模拟阴影的光学特性，并散发花粉麻痹植物性守卫。所以，我只需要在门缝下，设置一个‘有机物识别传感器’，并联动喷洒‘强效除草剂’，就能轻松破解。”
他又转向霍灵天：“还有霍同学你的【微频共振法】，堪称艺术。可惜，你不知道，玄铁晶这种材料，在受到超过其‘安全阈值’的高频振动时，其内部晶格结构会产生一种独特的、可被记录的‘谐波’。你的每一次震动，都在向我的中央处理器，实时汇报你的破解进度。”
他每说一句，霍灵天和沐清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们的秘法，他们的底牌，在对方眼中，就像一本被完全看透了的、写满了幼稚错误的教科书。
“所以，你们看，”李昊然摊了摊手，“这不是羞辱，这是一场生动的、关于‘安保系统攻防’的现场教学。只不过，你们扮演的是反面教材而已。”
“你到底想怎么样？”沐清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疲惫。
“我这个人，一向很欣赏人才，尤其是像你们这样，有上进心、有行动力的好学生。”李昊然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选择。”
“选择一，”他伸出一根手指，“你们，作为‘间谍’，在这里光荣地‘牺牲’。我会将你们的随身法宝，弄得破破烂烂，再附上一封义正辞严的谴责信，派人送回你们的宗门。从此，你们就是为宗门捐躯的英雄。当然，你们的余生，将在这个研究所的地下，作为‘珍贵实验样本’度过。”
霍灵天和沐清颜的身体，同时一僵。
“选择二，”李昊然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善，“你们，继续当你们的‘间谍’。只不过，是从‘不合格的’，变成‘我认证的’。”
“什么意思？”霍灵天警惕地问道。
“意思就是，你们将成为我【科学与真理学院】——《论安保系统的攻与防》这门新课程的，第一批，也是最重要的‘特别研究员’。”李昊然靠回椅背，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将继续留在这里，‘学习’最前沿的科学知识。并且，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亲自给你们划定‘重点’，让你们将这些‘九死一生才窃取到的’宝贵情报，送回你们各自的宗门。”
“你要……利用我们，传递假情报？！”沐清颜瞬间明白了过来，眼中充满了骇然。
“不不不，纠正一下。”李昊然摇了摇手指，“我从不提供‘假’情报，那太低级了，很容易被你们宗门那些老家伙看穿。我给你们的，全都会是——真的。”
“只不过……”他拉长了语调，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是一些不完整的，或者，在关键参数上，有那么一点点‘小小’出入的真理而已。”
霍灵天和沐清官，如坠冰窟！
这……这比直接给假情报，要歹毒一百倍！
一份看似真实、逻辑自洽，甚至初期还能展现出巨大威力的技术，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埋藏着一颗足以毁掉一切的定时炸弹！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力。”李昊然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眼神变得平静而又冰冷，“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
三日后。
零号观察室，已经变成了霍灵天与沐清颜的专属“补课”教室。
李昊然丢给了他们第一份“作业”。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图纸，而是数十份关于【昊然二式】枪管材料的实验数据记录玉简，以及一篇……他亲手撰写的、讲解“金属晶格结构与灵能传导率关系”的……错误的理论论文。
“这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李昊然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天火门最擅长炼器，对新材料的需求，想必是最大的。这份资料里，记录了我们研发新型‘灵能加速导轨’时所有的实验数据。”
“但是，我把最终的合金配方给‘弄丢’了。”他一脸“无辜”地说道，“现在，需要你们二位，运用我在这篇论文里阐述的理论，根据这些真实的实验数据，反向推导出最终的合金配方。我相信，以二位的才智，这并不难。”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绝望的“特别研究员”。
霍灵天拿起那篇论文，神识扫过，立刻被其中阐述的“通过调整碳、铁、铬三种基础材料的晶格排列方式，大幅提升灵能传导率”的理论，深深吸引！
这个思路，简直是天马行空！完全颠覆了传统炼器学中，只知道堆砌珍稀材料的笨办法！
“这……这理论……”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炼器师独有的狂热。
“不对劲。”沐清颜的声音，却如同冰水，浇灭了他的热情。她指着论文中的一个核心公式，“这个‘灵能损耗系数’的计算方式，与我们前几天学过的‘能量守恒定律’，有细微的冲突。”
“那又如何？”霍灵天反驳道，“‘能量守恒’只是最基础的理论！这篇论文，显然是更高深、更前沿的研究！说不定，在特定的晶格结构下，能量守恒定律，本就会出现‘例外’！”
“没有例外！”沐清颜固执地摇头，“真理，是不容许例外的。这里面，一定有陷阱。”
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霍灵天，作为一个实践派的炼器师，他更相信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验数据。而那些数据，完美地支持了这篇“错误”论文的理论。
沐清颜，作为一个更偏向理论的思考者，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逻辑上的瑕疵，但她却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反驳那堆积如山的“真实”数据。
最终，在对力量的渴望和宗门任务的压力下，霍灵天占据了上风。
他们花了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将数万组数据，代入那个错误的公式模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演算。
终于，他们推导出了一份，看起来完美无瑕、逻辑自洽的……合金配方。
当晚，霍灵天通过天火门最隐秘的单线传讯法阵，将这份他和他一生中最痛恨的女人，“呕心沥血”、“联手破译”出来的、足以改变东域炼器格局的“神之配方”，传送了回去。
在传讯完成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心中充满了屈辱、不安，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成就感。
而在他们所不知道的，研究所的顶层主控室内。
李昊然正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看着面前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霍灵天刚刚发出去的那份配方。
而在那份配方的旁边，是另一份真正的、正确的配方。两份配方，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相同的，只有一个最核心的、关于“晶格稳定剂”的材料配比，被巧妙地篡改了。
“报告校长，”苏冷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鱼饵’已成功投出。根据我们的模拟演算，使用错误配方制造出的导轨，在低功率下，性能将比现有法宝提升百分之三百。但一旦能量输出超过临界值的百分之八十……”
光幕的另一侧，开始播放一段模拟动画。
动画中，一柄造型华丽的飞剑，在空中高速飞行，剑身因为能量过载，开始发出危险的红光。下一秒……
轰！！！
飞剑连同其上的模拟人影，炸成了一团无比绚烂、无比璀璨的……烟花。
李昊然看着那团烟花，满意地呷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真美啊。”
他轻声感叹。
“就喜欢你们这种，明明看不懂，却又拼了命想偷的样子。”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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