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协会副会长沈怀远教授一行人的深夜到访与高度评价,如同给本就炙手可热的“江城现象”盖上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官方认证印章。消息虽然被节目组暂时管控,未在网络上大规模扩散,但在基地内部以及相关圈层里,已然引发了地震般的效应。
练习生们看江城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升级为了某种看待“国宝”般的小心翼翼,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惊扰了这位被国家级权威机构钦点的“文化奇珍”。王撕聪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将自己完全埋在了练习室里,用近乎自虐的练习来麻痹自己崩塌的信念。严导则彻底偃旗息鼓,连续几天都避着江城走,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心梗。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江城,依旧我行我素。非遗协会的青睐?官方背书?对他而言,还不如食堂阿姨今天多给他舀一勺红烧肉来得实在。他依旧是基地里最悠闲的风景线,每天雷打不动的“优化能耗”行程,让一众为了第三次公演拼命内卷的练习生看得眼红又无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隐藏才艺”环节过去两天后,《闪光吧!少年!》节目组官方发布了一条重磅预告,并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闪光》特别直播:非遗协会专家现场鉴宝,探秘江城古筝技艺渊源!”
预告片里,剪辑了江城演奏古筝的惊艳片段,以及沈怀远教授激动评价的模糊音频(经过处理),并宣布将进行一次特别的直播活动,邀请非遗协会的专家与江城面对面,探讨传统音乐的魅力。
这显然是节目组趁热打铁,将这次“意外”的官方关注转化为巨大流量的精心策划。
直播定在第二天下午,地点就在基地的1号演播厅。消息一出,万众期待。
直播当天,演播厅被布置得古色古香,背景是巨大的水墨山水画,现场还摆放了一些其他传统乐器作为装饰,氛围营造得十分到位。台下除了常规的观众和媒体,还特意邀请了部分音乐院校的学生和传统文化爱好者。
主持人依旧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手,但今天他的语气格外庄重。沈怀远教授和其他几位非遗协会的专家坐在特邀嘉宾席,神色严肃中带着期待。
所有练习生也都到场观摩,王撕聪坐在角落,脸色紧绷;杨锦鲤则一脸兴奋,东张西望;严导面无表情地坐在导演监控区,眼神复杂。
全网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此。
直播开始,主持人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后,直接请上了今天的主角——江城。
江城依旧是那身训练服,脚步懒散,表情平淡地走上台,对着台下和镜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在那架为他准备的、光洁如新的专业演奏筝前坐了下来。
沈教授看着江城,眼神热切,率先拿起话筒:“江城小友,再次见面,甚是欣喜。今日我们想与你更深入地探讨一下古筝艺术。不知你除了《广陵散》、《高山流水》之外,还对哪些传统曲目有所涉猎?比如《渔舟唱晚》、《战台风》,或者一些更古老的筝曲……”
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问题,意在探查江城的真实底蕴和知识广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城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江城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然后慢悠悠地说:“那些啊……听说过,没怎么弹过。”
沈教授愣了一下,追问道:“那……你平日练习,最喜欢弹奏哪些曲目?或者说,你觉得哪些曲目最能体现你的……嗯,‘感悟’?”
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引导性,希望江城能说出一些有深度的内容。
江城眨了眨眼,非常坦诚地回答:“平时不练。”
沈教授:“……不练?”
台下众人:“???”
直播间弹幕:“?????”
平时不练?!那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技艺是哪儿来的?!靠做梦吗?!
沈教授被这过于实诚的回答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现场气氛有点尴尬。
主持人赶紧打圆场:“哈哈,江城同学真是……性情率真。那么,今天我们是否可以有幸,请你再现场演奏一曲呢?或许可以尝试一首你……‘听说过’的曲子?”
这是想逼江城展现即兴能力或者真实库存。
江城看了一眼面前的古筝,又看了看台下殷切(或看热闹)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类似于“麻烦”的表情。他沉默了几秒钟,就在主持人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突然站起身。
他没有走向那架崭新的演奏筝,而是目光在演播厅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舞台侧后方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那里,靠着墙,放着几件落满灰尘的旧道具,其中,赫然有一把看起来比仓库那架还要破旧、连漆皮都剥落了不少的琵琶。
江城抬起手,指向那把破琵琶,对着主持人和沈教授,用他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气说道:
“今天不想弹筝。”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茫然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
“我要弹那个。”
瞬间,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江城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把如同刚从废品站捡回来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破琵琶!
弹……弹那个?!
那把破琵琶?!!
那不是个道具吗?!还能响吗?!
主持人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沈教授和几位专家也愣住了,面面相觑。
台下观众更是哗然!
直播间弹幕直接爆炸!
“卧槽?!又来?!”
“破筝之后是破琵琶?!”
“城哥是对破烂乐器有什么执念吗?!”
“道具组!快出来解释一下!那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弹?!”
“严导:我tm……(心脏骤停)”
导演组在后台也乱成了一团!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城会来这一出!那把琵琶确实是多年前某次晚会用过的道具,早就报废了,音不准,弦也老化,放在那里纯属充数!这要是弹砸了,之前营造的所有高大上氛围可就全完了!
主持人试图挽回:“江城同学,我们为你准备了专业的古筝,你看……”
江城却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就弹那个。那个……有感觉。”
有感觉?一把破琵琶能有什么感觉?!灰尘的感觉吗?!
沈教授在最初的惊愕后,看着江城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动,抬手制止了还想劝阻的主持人。他眼中再次燃起了那种探究的火焰:“好!就拿那把琵琶!快!给江城小友取过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江城这次,或许会带来比古筝更大的惊喜!(或者惊吓?)
工作人员硬着头皮,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那把布满灰尘的破琵琶从角落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江城面前的架子上。灰尘在灯光下飞舞,那斑驳的琴身和锈迹斑斑的琴轴,无不诉说着它的年久失修。
江城看着这把琵琶,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他拿起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同样陈旧的)假指甲,绑好。然后,他伸出手,如同之前对待那架破古筝一样,开始徒手调试琴弦。
“嘎吱……嘣……”
松驰和老化琴弦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让人牙酸。
直播间弹幕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这次真要翻车了!”
“这声音,我家的锯木头都比这好听!”
“城哥!求你了!用那架新的吧!”
“沈会长到底看上他啥了啊?!”
江城却充耳不闻,耐心地、一点点地拧动着琴轴,拨动着琴弦。他的动作很轻,很稳,仿佛怕稍微用力,这把老古董就会散架。
几分钟后,刺耳的杂音渐渐消失,虽然音色依旧干涩暗哑,远不如专业琵琶圆润,但至少,音准被勉强调整到了一个可以入耳的范围。
调试完毕,江城抱起这把破旧的琵琶。那琵琶在他怀里,衬着他那身现代的训练服,显得格外突兀,却又隐隐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进入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当他再次睁眼时,手指已然落下!
“铮——!”
一个带着强烈摩擦感和颗粒感的音符,如同砂纸打磨过一般,悍然炸响!
紧接着,一段急促、激烈、充满了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的旋律,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
《十面埋伏》!
这首描绘楚汉相争、垓下之战的琵琶武曲,以其复杂的指法和强烈的戏剧性着称,极难驾驭!
而江城,竟然用这把破旧的、音色干涩的琵琶,开始了演奏!
轮指!扫弦!拂弦!拍板!
他的左手在相与品之间飞速移动,按、带、擞、打;右手则时而轻拢慢捻,时而如疾风骤雨!
那破琵琶在他手中,仿佛被注入了不屈的战魂!干涩的音色,反而更添了几分沙场的苍凉与残酷!颗粒感的摩擦声,模拟出刀剑碰撞的铿锵!急速的轮指,如同万箭齐发!有力的扫拂,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旋律时而是大战前的紧张肃杀,时而是短兵相接的激烈搏斗,时而是项羽被困的悲愤无奈,时而是四面楚歌的凄凉绝望……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感和画面感的音乐牢牢攫住了心神!
原本的质疑、嘲笑、担忧,在这磅礴的乐音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直播间的弹幕从吐槽变成了彻底的疯狂:
“!!!!我人没了!!”
《十面埋伏》!竟然是《十面埋伏》!”
“用破琵琶弹《十面埋伏》!这是人干的事?!”
“这轮指!这扫拂!这气势!乐器限制不了大神!”
“我仿佛看到了古战场!看到了项羽!”
“妈妈问我为什么又跪下了!”
“沈会长:捡到宝了!捡到绝世大宝贝了!”
沈怀远教授激动得浑身颤抖,紧紧抓住座椅扶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那个与破琵琶“人琴合一”的身影,嘴里不住地喃喃:“天才!真正的天才!化腐朽为神奇!这是真正的艺术!不拘于器,直指本心!”
王撕聪在台下,看着那个再次用绝对实力碾压一切的身影,听着那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琵琶声,最后一丝不甘和挣扎,也彻底化为了灰烬。他缓缓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当最后一个描绘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悲怆音符,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决绝,如同最后一缕硝烟般缓缓消散时……
整个演播厅,再次陷入了那种极致的寂静。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
只有一种被宏大叙事和悲剧美感冲击后的、久久无法回神的震撼。
江城放下琵琶,脸上的肃穆缓缓褪去,恢复了平淡。他看了看台下依旧沉浸在乐曲余韵中的观众,又看了看手里这把完成了使命的破琵琶,轻轻拍了拍琴身,仿佛在安慰一个老伙计。
然后,他对着话筒,再次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哭笑不得的点评:
“嗯,这把……音色挺特别的,有历史感。”
轰——!
掌声与欢呼再次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
“江城!江城!江城!”
“琵琶也这么牛逼?!”
“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历史感!哈哈哈哈!城哥你是懂点评的!”
沈教授激动地冲上台,紧紧握住江城的手(江城试图抽回,未果):“江城小友!你……你简直就是为传统乐器而生的!琵琶!你竟然连琵琶也……‘略懂’?!不!这绝不是略懂!这是大师水准!我们协会,必须把你作为重点研究对象!不!是重点合作对象!”
江城看着激动不已的沈教授,又看了看台下疯狂的场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不想弹那架新筝而已,觉得那破琵琶更有眼缘(摆烂不想用好的)。
怎么又搞出这么大动静?
系统提示音再次愉快地响起,奖励纷至沓来。
但江城此刻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他对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沈教授,以及热情的主持人,认真地问了一句:
“现在……可以结束了吗?”
“我有点饿了,想去食堂看看晚饭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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