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的目光从断裂的树干上那把贯穿斧头的胁差上移开,落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同伴身上。
对方那张摘下面具后惊为天人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
“你那边。” 富冈义勇言简意赅地问。
“救活了。” 他回答得同样简洁,三个字,却包含了足以颠覆认知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炭治郎!祢豆子!”
灶门葵枝带着其他孩子们,跌跌撞撞地循着动静跑了过来。
他们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以及找到亲人的急切。
富冈义勇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让他们远离这片危险区域。
然而,异变突生!
原本被炭治郎护在身后、昏迷不醒的祢豆子,仿佛被家人的呼唤触动了某根神经,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粉色的眼眸中不再是人类的理智,而是属于鬼的狂躁与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对至亲的极度渴望!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动作快得带起残影,一把抱起还跪坐在地上、因刚才的冲击而有些脱力的炭治郎,如同护崽的母兽,不顾一切地朝着声音来源——她的母亲和弟妹们扑了过去!
“祢豆子!?”
炭治郎惊呼,却无法挣脱妹妹那突如其来的、蕴含着非人力量的拥抱。
在富冈义勇略带警惕和“波波塔塔维奇”平静的注视下,祢豆子抱着炭治郎,如同归巢的雏鸟,一头扎进了母亲灶门葵枝张开的怀抱里!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祢豆子将脸深深埋在母亲温暖的颈窝,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无尽委屈、恐惧、以及失而复得狂喜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如此响亮,如此悲伤,又如此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尸变的存在。
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炭治郎,感受着妹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听着母亲和其他弟妹们也忍不住发出的啜泣声。
看着眼前这原本以为永别、如今却奇迹般重聚的家人,他的眼眶也瞬间红了,泪水汹涌而出,反手紧紧抱住了妹妹和母亲。
一家人在风雪中相拥而泣,哭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
富冈义勇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握着日轮刀的手微微松动,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与茫然。
人……和鬼……?
而站在他身旁的“波波塔塔维奇”,依旧平静地看着那抱头痛哭的一家人,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正当那家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感人气氛达到顶点时,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只见“波波塔塔维奇”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张滑稽的笑脸面具。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极其夸张地从侧面一把抱住富冈义勇僵硬的身体,把脸(面具)埋在富冈义勇的肩膀上,开始嚎啕大哭,声音比灶门一家加起来还要洪亮、还要浮夸:
“呜呜呜呜——!!!太感人了!太感人了!!!富——冈——先——生——!!!”
他一边“哭”,一边用力摇晃着富冈义勇。
“你看看!多么深厚的亲情!多么动人的重逢!呜呜呜……”
紧接着,他语出惊人。
“我们也组建家庭吧!!!呜呜呜!!生一堆像他们这样可爱的孩子!!!”
富冈义勇:“!!!”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惊世骇俗的言论弄得浑身一僵,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灶门一家人的哭声都因为这边过于离谱的动静而停顿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包括那些孩子们泪眼朦胧的注视)
齐刷刷地落在了他和这个挂在他身上“痛哭流涕”的活宝身上。
富冈义勇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额角青筋暴起。他试图挣脱,但对方抱得死紧。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
“放……手。”
然而,“波波塔塔维奇”非但不放,反而“哭”得更起劲了:
“呜呜呜!富冈先生你太冷漠了!看到这么感人的场面都不动容吗?!我们的感情难道就如此脆弱吗?!!”
灶门一家呆呆地看着这边,连哭都忘了。炭治郎甚至下意识地把祢豆子往怀里护了护,茫然地看着这两位……行为诡异的“救命恩人”。
富冈义勇感受着周围那些复杂的视线,只觉得一辈子的尴尬都在此刻耗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压下直接把这家伙砍飞的冲动。
这一刻,什么鬼,什么悲伤,什么重逢的感动,都被这个戏精彻底带偏了画风。
山林间的气氛,从悲情剧瞬间跳台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富冈义勇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家庭提案”和死缠烂打的拥抱弄得头皮发麻,正全力试图把这牛皮糖从身上撕下来时。
听到他问“现在怎么解决,走吗?”,刚想点头称是,赶紧离开这个让他社会性死亡的鬼地方。
却见“波波塔塔维奇”猛地停止了假哭,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借力站稳,然后用那恢复了搞怪腔调、却带着点看穿一切意味的声音说道:
“喂喂喂!富冈大人,这个时候就别装了吧!”
他面具孔洞后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紧紧抱着家人、眼神却依旧坚韧不屈的炭治郎。
“我看你啊,对那个孩子(炭治郎)不是挺看好的嘛!”
“就带他进鬼杀队呗!正好他家人也都在,”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提议去野餐,“就当家访算了!多方便!”
富冈义勇:“……”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炭治郎。
确实,这少年在面对绝境时爆发出的意志力、保护妹妹的决心、乃至最后那出人意料的攻击,都让他看到了一丝潜质。
尤其是那份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亲人的执念,与他记忆中的某些碎片隐隐重合。
但他从未想过要主动招募队员,更别提在这种混乱的、刚刚死了人(又活了)、还夹杂着一个行为艺术家的场合下。
被直接点破心思,富冈义勇有些不适,他别开脸,冷声道:“……多管闲事。”
“波波塔塔维奇”立刻夸张地捂住胸口:
“哎呀呀!富冈大人好冷漠!我这不是在帮你物色好苗子嘛!你看他多合适!带着妹妹一起斩鬼,多励志!”
灶门一家听着这两位“高人”的对话,尤其是听到“鬼杀队”、“进鬼杀队”这些字眼,都愣住了。
灶门葵枝紧紧抱着祢豆子和炭治郎,眼神复杂地看着富冈义勇,又看了看那个戴面具的古怪男人。
炭治郎则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了怔忡和一丝……微弱的光芒。
鬼杀队?就是这些能够斩杀恶鬼的人吗?
富冈义勇在一片混乱中,感受到了炭治郎投来的、带着询问和一丝渴望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身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只觉得无比头疼。
这家访……看来是非做不可了。
一行人——冷着脸的富冈义勇、戴着面具东张西望的“波波塔塔维奇”,以及惊魂未定却强打精神的灶门一家——
沉默地回到了那间刚刚经历生死、又被奇迹般修复的家中。
祢豆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和体力消耗,此刻已在母亲葵枝的安抚下沉沉睡去,被小心地安置在内室。
剩下的几人围坐在客厅那略显陈旧的矮桌旁,气氛尴尬得几乎能凝结出冰碴。
灶门葵枝作为女主人,努力维持着镇定,为两位“救命恩人”斟上了热茶,手指却微微颤抖。
孩子们——竹雄、花子、茂、六太——挤在母亲身后,既好奇又畏惧地偷偷打量着这两位装扮奇特、气场迥异的大人。
炭治郎跪坐在母亲身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是对救命之恩的感激,另一方面是对妹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鬼杀队”这个陌生世界的茫然与一丝隐隐的向往。
富冈义勇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啜饮了一口,视线落在桌面的木纹上,仿佛能看出花来。
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擅长处理这种家庭温情(尽管此刻气氛诡异)与沉重话题交织的场面。
“波波塔塔维奇”倒是坐没坐相,他晃着脑袋,面具上的笑脸对着几个紧张的孩子,偶尔发出一点意义不明的啧啧声,似乎在研究这屋子的构造,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觉得无聊。
最终还是灶门葵枝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朝着富冈义勇和“波波塔塔维奇”深深低下头:
“两位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们灶门家没齿难忘!真的……非常感谢!”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低下头。
富冈义勇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依旧惜字如金。
“波波塔塔维奇”则摆了摆手,用那滑稽的声线说道:
“哎呀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啦!主要还是富冈大人出力多!”
成功地将话题引向了更加尴尬的富冈义勇。
炭治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富冈义勇,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富冈先生……关于鬼杀队,还有祢豆子……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这顿气氛诡异、暗流涌动的“家访茶”,终于要切入正题了。
富冈义勇正欲开口,对炭治郎那未尽的话语做出回应。
或许是关于鬼杀队的严酷,或许是关于祢豆子未来的不确定性。
他薄唇微启,一个音节尚未吐出——
“我草!!!!我的刀啊!!!!!”
一声石破天惊、充满了真情实感的惨叫猛地从“波波塔塔维奇”嘴里爆发出来!
他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双手抱头,动作浮夸至极。
“我的长曾弥虎彻!!!还插在树上呢!!!完了完了!不会被雪埋了吧?!会不会生锈啊?!那可是名刀啊!!!”
他一边嚎叫着,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如同一阵风般冲出了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屋外的风雪中,只留下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板,以及屋内再次陷入死寂的众人。
灶门一家:“……”
炭治郎张着嘴,保持着准备聆听教诲的姿势,僵在原地。
灶门葵枝端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 孩子们眨巴着眼睛,完全搞不清状况。
富冈义勇:“……”
他刚刚组织好的、本就贫瘠的语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彻底击碎,消散在喉咙里。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房间里只剩下茶水氤氲的热气和窗外风雪的呜咽。
这顿一波三折、状况百出的“家访”,其尴尬程度,已然突破了某种极限。
灶门葵枝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屋内凝固的气氛和富冈义勇那张愈发冷硬的脸。
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试图缓和这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
她放下茶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那要不……两位先生,还有炭治郎,我们先吃饭吧?”
她顿了顿,似乎在为那位突然跑掉的先生找补,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包容。
“那位面具先生……是有点……嗯,特别。我现在就去做饭,很快就好。”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起身,快步走向厨房,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诡异的沉默冻僵。
炭治郎也回过神来,连忙跟着站起来:“母亲,我来帮您!”
孩子们看着母亲和大哥都离开了“主战场”,也怯生生地跟着溜进了厨房,瞬间,客厅里就只剩下富冈义勇一个人,如同一座孤岛,面对着一桌几乎没动过的茶水。
富冈义勇:“……”
他独自坐在原地,听着厨房里渐渐传来淘米、切菜的细微声响,以及炭治郎母子压低嗓音的交谈,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无所适从”的情绪。
他本该继续之前的话题,向那个少年阐明鬼杀队的道路何其艰难,说明带着一个鬼妹妹前行将面临何等严峻的挑战。
可被那个活宝这么一搅和,所有严肃的氛围都荡然无存。
现在,他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吃饭。
富冈义勇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再次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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