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黏人的拥抱折磨得几乎要神经衰弱,最终,只能祭出最后一招——属于兄长的“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刻意让声音沉下几分,带上了不容置疑的严厉:
“好了好了!”
他加重了语气,“无一郎,你再这样,二哥我可要生气了。”
这句话似乎终于穿透了少年迷蒙的意识。
“生气”这两个字,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空茫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带着畏惧的涟漪。
时透无一郎缠绕在他身上的手臂和腿,力道明显地松懈了。
他缓缓地、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怀抱,从对方身上滑落下来,重新跪坐在榻榻米上。
他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那副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等待批评的孩子,带着点无声的委屈和不安。
身上骤然一轻,他终于能顺畅呼吸了。
他几乎是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开了一点距离,惊魂未定地整理着自己被揉皱的衣襟,面具后的额头上恐怕已经布满了冷汗。
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乖巧(甚至有点可怜)的少年,他满肚子的火气和后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发出来。
这“二哥”的身份,简直是一把双刃剑,好用的时候能撬开一点心防,不好用的时候……差点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他稳住还有些发软的身体,刻意与无一郎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重新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沙哑,努力维持着医者的专业口吻:
“好了,现在告诉二哥……呃,告诉我,”
他及时刹住,差点又顺口自称二哥。
“你刚才说闷,是哪里闷?具体一点,是像被石头压着?还是像有东西堵着?喘不上气吗?”
他引导着无一郎去具体描述那种感觉,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也让自己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中彻底冷静下来。
时透无一郎依旧低垂着头,听到问话,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这里。”
他声音很轻。
“像……有很多雾,白色的,很浓的雾……堵在这里。”
他努力地寻找着词汇,空茫的眼神里浮现出些许困扰。
“有时候,会有点疼……轻轻的,像针扎。”
他比划了一下,动作很小,“喘气……有时候会忘记。”
忘记喘气?
他微微蹙眉,这描述很抽象,但结合无一郎失忆且情感封闭的状态,这种“闷”和“堵”,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滞涩和压抑,甚至影响到了生理本能。
那些“白色的浓雾”,恐怕就是他缺失的、混乱的记忆和被隔绝的情感。
“什么时候会觉得闷得更厉害?”
他继续追问,试图找到诱因,“想到某些事?看到某些东西?还是……没有任何原因?”
无一郎偏着头,认真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有时候,突然就……闷了。”
无一郎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就像说“下雨了要打伞”一样理所当然。
“但是,”
他抬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眸,目光清澈地望向僵在原地的“医生”,补充道,“闻到二哥身上的香,就不闷了。”
“……”
他彻底懵了。
面具后的表情恐怕已经凝固,大脑再次陷入短暂的宕机状态。
这算什么,他的体香成了治疗霞柱心理问题的特效药?这比任何疑难杂症都让他感到棘手和……荒谬。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自己嗅了嗅。
除了常年沾染的、连蝶屋浓郁药草味都无法完全掩盖的,那点他自己早已习惯的、近似草木与初雪混合的干净气息外,他实在闻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别提能起到“疏解胸闷”的神奇功效。
这难道又是无一郎某种独特的、象征性的心理投射?将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二哥”的依赖和安全感,具象化成了某种气味上的依恋?
他看着无一郎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承认?那岂不是坐实了这诡异的“疗效”,以后难道还要他当个人形熏香?否认?可看无一郎的样子,这感受对他而言又是如此真实。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是……是吗……那,那挺好……”
这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他的专业范畴和应对能力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去找蝴蝶忍,把这烫手山芋连同这个离奇的“新发现”一起,原封不动地扔还给她。
他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体香依赖症”,还没理出个头绪,时透无一郎就像一只认准了主人的小猫。
又一次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脸颊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寻找着那令他安心的气息来源。
“……”他举着双手,僵在半空,彻底无语了。这孩子是属牛皮糖的吗?
算了,先解决另一个问题。他试着推开他一点,保持点距离,用商量的语气说:
“无一郎,你看,总是闷着也不好。要不要……跟二哥一起去训练?”
他试图用“二哥”的身份引导他活动身体,或许体能消耗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无一郎立刻摇了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愿意。”
“为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我不想锻炼。”无一郎把脸埋在他衣服里,闷闷地说。
他有点头疼,试图讲道理:“这怎么行呢?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强壮起来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他猜测着,“是不是……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啊?我们可以单独练。”
然而,无一郎却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眸里带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疑惑,直直地望着他,问出了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二哥,为什么要帮别人训练?”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在他简单的认知里,“二哥”就应该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二哥”的关心和陪伴也理所当然只应该给予他。
去帮助别人、为别人做事,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被问得一时语塞。
这孩子的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微妙地……自成一体。
他被无一郎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弄得没辙,感觉自己在对着一团软绵绵却韧性十足的云朵使劲,所有的力道都被无声地化解了。
他揉了揉眉心,面具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灵光一闪,他决定换个思路,尝试一下“利诱”。
“好吧好吧,”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哄骗的意味。
“那这样,你跟我去训练,训练完了,二哥就让你抱一会儿,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用糖果引诱小朋友。
可惜,时透无一郎并不是普通的小朋友。他依旧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坚定:“不愿意。”
“……”
利诱失败。他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急速耗尽。看着又一次试图黏上来的少年,他心一横,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威胁。
他故意板起脸,用上了“二哥”的威严,声音也冷了几分:
“那你要是再这样,什么都不愿意,二哥以后可就躲着你了。”
他作势要后退,拉开距离,“让你找不到。”
这话一出,时透无一郎正准备再次环抱上来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空茫的琉璃色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类似“慌乱”的情绪。
他似乎在急速思考“二哥躲起来”和“勉强去训练”这两个选项之间的利害关系。
过了几秒,他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微微瘪了瘪嘴,带着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好吧。”
他同意了。虽然是被“威胁”着同意的。
他看着终于松口的无一郎,心里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这“二哥”当得,真是越来越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了。
他见威胁起效,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趁热打铁,试图从根本上解决这“体香依赖”的问题。
“那你告诉二哥,”
他放缓声音,引导道。
“你闻到我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你说出来,二哥帮你做个一样的香囊,你带在身上,这样随时都能闻到,好不好?”
他想着,只要能复刻出类似的气味,就能把这“人形熏香”的职责解脱出来。
时透无一郎闻言,还真就认真地回想起来。
他微微仰起头,鼻尖轻轻抽动,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气息,琉璃色的眼眸里带着罕见的专注。
“像……”
他努力寻找着比喻。“太阳晒过的木头……还有,早上叶子上的水……嗯……一点点,凉凉的,像雪……”
他的描述破碎而抽象,却奇异地勾勒出一种干净、清冽又带着暖意的意象。
他仔细听着,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要素:木质调、水汽感、微凉的清新感。他点了点头:
“好,二哥记住了。回头就帮你做。”
他承诺道,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了交换条件。
“但是今天,二哥想先看看你训练的情况怎么样。走吧,我们去后院。”
这一次,时透无一郎没有再拒绝。他安静地站起身,跟着他来到了蝶屋的后院。
训练开始后,他立刻见识到了他为什么不愿意训练。
时透无一郎的身体协调性、反应速度以及对剑技的领悟力都堪称顶尖,那些复杂的招式他看一遍就能模仿个七八成,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感。
他几乎不需要过多指导,只需要偶尔提点一两句关键之处。
训练结束后,无一郎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却依旧平稳。他收好木刀,立刻转过身,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向“二哥”,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明确无误——该兑现承诺了。
他看着眼前这训练时如同精密兵器、训练完立刻变回依赖兄长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张开了手臂。
无一郎立刻走上前,像只归巢的雏鸟,安静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将脸颊贴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令他安心的气息彻底融入身体里。
他僵硬地拍了拍无一郎的后背,心里盘算着,那香囊,看来得抓紧时间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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