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她一连串的阴阳怪气堵得胸闷，试图将话题引向别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今天梦到一个人……那个人……很伤心。”
蝴蝶忍眼皮都没抬，针尖穿过布料：“什么人。”
他老实回答：“白头发的。”
她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带着冷意的笑： “挺好啊，现在心里还能想其他人了。”
他有些急了：“喂，我能出轨吗？我都没见过她，可能只是臆想的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无所谓：“说不定哦。”
他彻底无语了，撑起身子看着她：“你怎么现在这么想让我爱上其他人了？”
蝴蝶忍终于抬起头，紫眸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语气却故作平淡： “没啊，我只是觉得奇怪，没想到你喜欢那种类型。”
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蝴蝶忍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地下了结论，语气带着点探究和戏谑： “原来你喜欢平胸啊。”
他更懵了，下意识反驳：“啊？我不看身材啊。”
“等一下。” 蝴蝶忍忽然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利落地拿起旁边备用的绷带，手法娴熟地开始往自己胸前缠绕，几下之后，原本起伏的曲线便被硬生生地勒平了下去。
她拍了拍变得平坦的胸口，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 “什么感觉？”
他：“……”。
看着眼前这诡异又突兀的景象，以及她那一本正经发问的表情，他大脑宕机了好几秒，随即，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直冲耳根，整只耳朵瞬间变得通红！他猛地别过脸去，几乎不敢看她。
蝴蝶忍看着他这副反应，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啊啦……是真的呀？”
房间里的气氛，从之前的针锋相对，瞬间滑向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尴尬、羞窘和无比诡异的沉默之中。
蝴蝶忍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别过去的脸，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连珠炮似的毒舌脱口而出：
“啊啦，原来如此，是我以前不够努力，没能长成一副能让您心驰神往的木板身材真是失礼了。”
“看来我那些精心挑选的贴身衣物全是多余，早知道就该多缠几圈绷带才是正理。”
“怪不得以前亲近时您总有些束手束脚，原来是嫌碍事了？”
“平胸多好啊，省布料，动起来也利落，确实更适合您这种‘清心寡欲’的人呢。”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把羽织也改小两号？保证从上到下都一马平川，如您所愿。”
“看来以后蝶屋的女队员都得通过‘平板’测量才能入您的眼了？”
“您说这是臆想？这偏好可真是具体得别致呢。”
“早知道您好这口，我当初何必费心调理身体，就该饿得前胸贴后背才对。”
“也是，毕竟‘那位’是白发又是平胸，我这两样都不沾边，真是对不住您了。”
“需要我现在就去把头发也染白吗？正好凑个全套，省得您梦里梦外对不上号。”
他被这一连串淬了毒的话砸得晕头转向，简直百口莫辩，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这……都生气啊？我真不在意那些的。”
蝴蝶忍立刻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紫眸眯起：“啊啦啊啦，脸红干什么？既然不在意，您躲什么呀？”
他被逼到墙角，看着她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眼神，自暴自弃地捂住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喜欢。”（ps：还是伏笔）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一个开关，蝴蝶忍所有的动作和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他懊恼的喘息和她意味不明的沉默。
蝴蝶忍听到他那句自暴自弃的“承认”，非但没有继续发作，反而异常平静地、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开刚刚缠上的绷带。绷带一圈圈松脱，原本被束缚的曲线重新显露出来。
她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模仿来的、带着点疏离和玩味的笑容，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学着程凌霜那副腔调，腹黑地说道： “挺好的哦。至少找好下家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尤其是她刻意模仿程凌霜神态语气的样子，让他彻底懵了，完全摸不清她的路数，下意识地喃喃： “哇……你不生气了啊……？”
蝴蝶忍继续用那副模仿来的、气死人的平静腔调，火上浇油： “和气生财嘛。”
她顿了顿，仿佛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补充道，语气依旧轻柔，却字字扎心。
“唉，只不过……是自己未婚夫的话，确实不能轻易原谅呢~”
她抬起眼，紫眸里闪烁着极其危险的光芒，笑容甜美依旧： “毕竟小三的标准都给未婚妻说了嘛~”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绝杀！将他的“坦白”直接定性为“小三标准”，把他刚才所有的解释和承认都变成了罪证！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这不吵不闹、反而用他最没办法的“模仿”和“讲理”方式来对付他，比直接发火可怕多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柔软的蜘蛛网里，越是挣扎，被缠得越紧。
他听着她那番“小三标准”的言论，深知再争论下去只会被她绕进更深的逻辑陷阱，干脆自暴自弃地重新躺倒，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结果到现在还在报复我，服了。果然那句话是假的，说什么爱上死对头比爱上真爱更幸福更兴奋，我看这兴奋之后好像也没什么了。”
语气里充满了被长期“折磨”后的疲惫和认命。
蝴蝶忍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语气轻快： “嗯嗯~是呢~”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说出了源自今日那份奇特遭遇的领悟。
“只是今天我明白一件事，你啊……无论到那里都会爱上我。”
程凌霜那句“我就是你”的箴言，在此刻化为了她心中无比坚实的底气。
他简直要被她的自信和歪理打败了，无语道： “那还不如杀死我得了，互相气对方是吗？”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 “哈哈哈~好像还真是哦，不过……”
她笑声渐歇，眼神流转间，手指已经灵巧地开始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语气带着暗示性的慵懒。
“嗯，是睡觉的时候了，先生你觉得呢？”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对他之前那句“兴奋之后没什么”的严重不满，以及要求“实际补偿”的信号。
“……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挣扎。
“要不你先睡吧，我帮你绣，我还不怎么困。”
他宁愿面对复杂的针线活，也不想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迎接一场“恶战”。
蝴蝶忍见状，从善如流地拍了拍手，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却让他脊背发凉的笑容： “啊~那太好了呢！我去做饭吧！今天没怎么吃吧~毕竟先生都睡一天了~”
她体贴地说着，转身就朝厨房走去，却在门口回头，丢下一个不容置疑的、混合着甜蜜与威胁的宣告： “吃完，我们一起办正事哦~”
他顿时慌了，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别吧……”
然而蝴蝶忍已经哼着歌走远了，留下他一个人对着那件绣了一半的官服和即将到来的“夜宵”加“正事”，感到前途一片黑暗。这漫长的一天，看来还远未结束。
看着她真的转身要去厨房忙碌的背影，听着那故意哼出的、带着点小报复意味却更显孤单的调子，他心头那点因为被捉弄而产生的郁闷和逃避，终究是被更深层的东西压了过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回了那褪去所有伪装、带着些许疲惫和沙哑的本音，轻声唤道： “……回来。”
待她停步回头，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纵容：“我没饿。你想……随时都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却清晰，“夜深了，就好好待在房间吧。不用麻烦了。”
这几乎是他能做出的、最直白的妥协和挽留。
蝴蝶忍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丝复杂的、带着点计谋得逞却又莫名心软的笑意。
她转过身，紫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被你发现了”的坦然： “气你的。”
她轻轻走回床边。
“我是担心你没吃饭，才想去做点吃的。总不能晚上还麻烦别人吧？”
原来，那看似威胁的“做饭”，剥开层层包裹的毒舌和腹黑，内核依旧是她那份从未改变的、对他身体的关切。
他沉默了。
这一刻，所有言语的机锋、互相的试探和报复，都在这简单朴素的关心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嘴上从不饶人、行动却总是泄露真心的女人，心中那片因为噩梦、伤痛和混乱记忆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笨拙的温暖，悄然融化了一角。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面具落在一旁，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他脸上未干的泪痕，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像破碎的琉璃，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果然在你面前……”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奈的轻笑，“我连坚强都假装不到……傻瓜。”
最后一个词轻得像叹息，裹挟着全部卸下的防备与认命般的眷恋。
他伸出手臂，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用她的存在来填补灵魂深处那道永恒的裂痕。
蝴蝶忍没有挣扎，也没有再用言语回应。她只是安静地依偎在这个颤抖的怀抱里，抬手轻轻回抱住他，指尖在他背后那些看不见的旧伤上缓缓抚过。
此刻，无需任何言语。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证明了他那个“爱上死对头”的说法。
除了博弈带来的兴奋，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最能精准刺穿他所有伪装又愿意拥抱他所有破碎的人，恰恰是这个曾与他立场相悖、至今仍会与他针锋相对的“对手”。
正因为在意自己的“利益”，她才如此不遗余力地去深入了解他的每一面，包括他最不堪一击的脆弱。
爱是棋逢对手，是深知你所有底牌后依然选择拥抱你的软肋。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两颗布满伤痕的灵魂在无声中达成了最深度的和解，彼此支撑，彼此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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