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凛手握方向盘,车速平稳,沿着预定路线不紧不慢地驶向临溪园。
云听雪当然可以选更安全的道回去,但那一路红绿灯多、车流密集,反而容易生变。
这条路既近,又清净。即便有人怀疑她故意选此路是在“钓鱼”,也绝无证据可指摘。
她靠在车椅上,神色静如止水,仿佛不是赴一场可能血雨腥风的夜路,而是闲庭信步。
时间悄然流逝,原本在临溪园附近接应的云家人已等得心焦如焚。按照原计划,云听雪和云昭凛应当在一小时前就抵达,可至今不见踪影。
三爷云砚铭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风听去:“要不……我们先撤回?或许听雪那丫头临时改道了。”
他嘴唇抿了抿,又补充道,“王家就算再猖狂,也不至于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吧?”
四爷云砚城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再等两小时。若仍不见人,就分两路。一队撤回本家,另一队沿进城方向仔细搜寻。”
见四爷态度坚决,三爷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只目光不时扫向道路尽头,指节无意识地叩击剑鞘。
而此时此刻,王天正率人风驰电掣般追击而来。
他带上朱平,以及十余名武者境高级与巅峰的杀手,分乘三辆黑色越野,如暗夜中扑食的饿狼,沿着云听雪返回的路线全速前进。
他们为何能精准判断云听雪的路径?这一切得益于王家经营多年的暗卫网络。这些隐于市井、藏身夜色的耳目,时刻传递着云城各大世家的动向。几乎每个根基深厚的家族,都培植着这样不见光的势力。
一小时後,在距离临溪园仅两公里的一处弯道,王天猛地一脚油门,车辆发出一声咆哮,迅猛超车后突然甩尾打横,硬生生截断前路。
王天推门下车,故作恭敬地拱手行礼,声音却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冷戾:“云小姐请留步,家主特命我等赶来,有紧要之事相商。”
云听雪与云昭凛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推门下车。两人手中长剑并未出鞘,但姿态已尽是戒备。
“何事?”云听雪的声音清澈冰冷,如碎玉击冰。
王天目光扫过他们手中的剑,又迅速环视四周。这里尚未进入临溪园地界,路边林深草茂,正是动手的绝佳地点。
他心下狐疑——对方车速如此之慢,是刻意诱敌,还是真觉得这路段万无一失?
他生性虽激进,却绝非无脑莽夫,顿时警觉起来,立即屏息凝神,将五感提升至极致,仔细探查周围。片刻后,他确定并无他人埋伏,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看来只有他们两人。
己方连他在内共有十二人,朱平更是灵者境二级的高手,只因昔年欠下王家一个大的人情,才肯为其充当杀手。
云听雪虽是灵者境四阶,但他们以二敌一,未必没有胜算。
其余十人围攻云昭凛一人——云昭凛尚未突破灵者境,武者与灵者之间,实有天地之差。一旦交手,对方势必插翅难逃。
王天心念电转,杀机再无所顾忌,咧嘴笑道:“家主有令,请云小姐……留下性命。”
他话音未落,云听雪已然出手!
“锵——!”
剑鸣骤起,清越如凤唳九霄,瞬间撕裂夜的寂静。
她起手便是云家剑法第一式——“云起”。这一式讲究以气驭剑,剑气如流云铺展,缥缈难测,虽单点杀伤稍逊,却是最适合以少敌多的群攻招数。
而此刻云听雪毫无保留,十成内力奔涌灌注,剑气比之晨间练剑时更凌厉数倍,裹挟着彻骨的决绝杀意,沛然涌出!
剑气过处,道旁树叶簌簌狂落,花草尽数倒伏折断,烟尘滚滚而起,如浊浪排空,瞬间模糊了视线。
王天与朱平脸色一变,仓促举剑格挡,却被那磅礴剑气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数步,虎口阵阵发麻。
后方那十名武者境杀手更是不堪,如遭无形重锤当胸击中,纷纷惨叫着倒飞而出,有的重重砸在地上,骨裂声清晰可闻,有的撞上后方车辆,车窗玻璃轰然炸裂,人人口喷鲜血,顷刻间便已重伤。
云昭凛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敌众我寡,唯占先机!他身法如电,似猎豹疾扑而出,巧妙避开王天与朱平,趁对方心神俱震、尚未回神之际,剑光如毒蛇吐信,迅疾连闪,精准地划破两名杀手的咽喉,瞬间解决两人。
王天又惊又怒,稳住身形后破口大骂:“云听雪!你个小贱人,竟敢偷袭!”
云听雪尚未回话,云昭凛已冷冷接口:“都要杀我们了,难道还等你们摆好阵势?可笑!”
王天与朱平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杀意暴涨!两人一左一右,身形倏动,同时挺剑刺向云听雪!双剑夹击,配合默契,凌厉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嗤嗤尖啸,封死了她左右闪避的空间,欲叫她顷刻间血溅五步!
云听雪却竟是不闪不避,直至剑锋逼至眼前,凛冽劲风已吹动她额前发丝,她才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轻鸿般骤然拔起,凌空跃至三丈之高,倏然一个倒转,头下脚上,借下坠之势一剑斩出——
“雪斩!”
云家剑法第二式应声而出!刹那间,周遭温度骤降,仿佛寒冬骤临,冰寒剑气如一场暴雪倾落,凌厉锋锐,更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
她深知敌众我寡,必须全力施为、速战速决,否则一旦陷入缠斗,气力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王天与朱平双剑合击落空,心中俱是一惊,急忙强行撤剑回防——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正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一瞬!
云听雪要的就是这一瞬!
剑锋携千钧下坠之力直贯而下,声势骇人,剑气之盛,比之她晨练时何止强了一倍?
凛冽的剑风激荡四溢,马路两旁的花坛应声炸裂,泥土花卉四溅;十丈开外的树木剧烈摇动,枝叶断折纷飞,假山石屑簌簌滚落;宿鸟被惊得惶乱啼叫,冲天而起。
听雪剑鸣响彻四野,烟尘弥天,竟短暂遮蔽了星月之光。
不远处,正与剩余杀手缠斗的云昭凛闻得这声剑鸣,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回头张望——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一柄冷剑已刁钻地划过他肩头,带出一蓬血花!
“呃!”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牙关紧咬,这才急忙收敛所有心神,全力迎敌。
他以一敌众,本已左支右绌,全靠身法游走闪避,身上早已添了无数细密伤口,鲜血浸透衣衫。如今肩头再受新创,情势更是危急万分,只能拼死支撑。
而战圈中央,云听雪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寒光,剑尖直指王天头颅!
王天不愧号称王家一代天才,生死关头,反应快得惊人,千钧一发之际猛一偏头——凌厉剑锋贴着他头皮削下,瞬时鲜血飞溅,左耳齐根而断!云听雪剑势不收,顺势而下,又将其左手齐腕斩落!
“啊——!”王天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踉跄倒地。断臂处鲜血喷涌,却在触及地面弥漫的冰寒剑气时瞬间凝为赤色冰晶。
他连喷数口鲜血,其中竟明显混杂着暗色的内脏碎片,显然已受了极重内伤。寒气侵体,他的眉毛、鬓角乃至伤口血液都凝起一层白霜。
云听雪一剑得手,毫不恋战,足尖在地面一点,借剑气反推之力向后飘退两米,稳稳落地。
她脸色苍白,握剑的右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显然方才两式全力爆发,自身也受了反震之力。
但她依旧站得笔直,如孤峰青松,横剑于胸,冷冽目光如实质般锁定了王天和朱平,叫人完全摸不清她此刻还剩几分战力。
另一边,朱平也弯腰剧烈咳嗽,吐血不止,眉睫鬓角皆结满白霜,握剑的手颤抖着,显然也受伤不轻,战力大打折扣。
三人一时陷入诡异的对峙之中,都在急速调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都在评估着下一刻拼死一击的可能与代价。
就在此时,道路尽头传来急促的引擎轰鸣声!
四爷云砚城、三爷云砚铭带着三名云家好手,驾驶两辆越野车风驰电掣般赶到!
他们早在远处听到第一声裂空剑鸣时便心知不妙,全速赶来,第二声更加凌厉的剑鸣混合着浩荡寒气,更令四爷云砚城心急如焚:“再快!听雪连出云家绝学,定然是遇到生死大敌了!”
三爷云砚铭将油门踩到底,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额间早已布满焦急的冷汗。
车辆刚一刹停,几人迅速跃下,目光一扫战场,立刻判断出严峻形势。
云砚城和云砚铭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带领三名好手直接扑向云昭凛那边的战团——不是不想帮云听雪,而是灵者境之间的死战,气场纵横、剑气凶险,绝非他们这些武者境能够轻易插手,贸然上前反而可能打乱云听雪的节奏,成为累赘。
有了三名武者境高级和两名武者境巅峰的生力军加入,云昭凛压力骤减。
他虽然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却终于不再一味躲闪,怒吼一声,奋起反攻。
那些王家杀手本就先被云听雪剑气所伤,又久战不下,气力早已不济,此刻面对如狼似虎的援兵,不过几个照面便纷纷被斩于剑下,倒地毙命。
云砚城、云砚铭即刻带人围上前,形成合围之势,将重伤的王天与朱平困在中心,同时两人迅速扶住摇摇欲坠的云昭凛,熟练地取出金疮药为他止血包扎。
远处阴影中,那些奉命潜伏、准备在云家落败时趁火打劫的各家探子,此刻却是心惊胆战,背生冷汗,不敢妄动分毫。
他们原本接到的命令是:若云家战败,便一拥而上,优先击杀云听雪与云昭凛,重创云家高端战力,制造混乱,继而联合其他几家之力,一举铲除云家。
可眼下这情形……云听雪竟仍似有一战之力,云家援兵又至,战力倍增。而王天已废,朱平……
朱平此时突然开口,声音因内伤而沙哑:“云家主,若放在下一条生路,我朱平对天立誓,天亮之前必远离云城,永不回头!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他不想死,更不愿为王家赔上性命,那点人情债,不值这个价。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在远方等他归去。
云听雪目光锐利,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权衡。
她心知朱平受伤或许不如表面看来那么重,自己强行提气或可杀他,但难免付出代价,且周围虎视眈眈的杂鱼若趁机发难……念头飞转,她已做出决断,答得干脆:“好。记住你的誓言。若日后在云城地界再见,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朱平不再多言,如蒙大赦,提剑一步步谨慎后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云家人。
云砚城打了个手势,包围圈让出一条通道。朱平退出包围,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头也不回地发力狂奔,很快消失在浓郁夜色与山路拐角之处。
王天见状,气得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引动内伤,连喷几口鲜血,嘶声咒骂:“朱平!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王家……绝不会放过你!”骂声虚弱,却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云听雪不再废话。王家死仇今日已然结下,绝不能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她眼中寒光一闪,身随剑动,步伐玄妙,如一道冷电掠过众人视线,手中长剑化作惊鸿,精准无比地刺穿王天心口。
王天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无力地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云听雪手腕一振,甩落剑锋血珠,还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鸣响。
自始至终,她都未再看一眼远处那些窥探的视线,仿佛他们不过是暗夜里的虫豸。她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将伤员扶上车,引擎轰鸣声中,车队如离弦之箭,撕裂夜幕,朝着云家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凝固的鲜血和逐渐消散的烟尘,在寂静的山风中无声诉说着方才那一战的惨烈与决绝。
喜欢并蒂焚仙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并蒂焚仙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