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祖宅,死寂笼罩。
距离那场惨烈的告别已过去两日。张大山盘坐于“幻心青囊阵”核心,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刚到时那油尽灯枯的模样,总算多了几分微弱的生气。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先天养神诀》缓缓运转,配合潘舜以精纯神魂之力的引导,一丝丝修复着那布满裂痕的魂体。功德之力如同温润的溪流,不断冲刷、消磨着盘踞在本源的“蚀魂暗力”,但这幽舵留下的力量异常顽固,如同附骨之疽,进展极其缓慢,每一次驱除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剧痛。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虽然外界看似平静,但他心知肚明,幽舵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绝不会放过他这个重伤的“猎物”。他必须争分夺秒,在敌人发动致命一击前,尽可能恢复哪怕多一丝的力量。
阵法的光芒柔和地笼罩着他,墨玉蝉在身前悬浮,引动着微弱的轮回气息,似乎也对稳定他的魂体有着些许裨益。然而,这平静之下,却隐藏着连潘舜都感到不安的异动。
此刻,就在张大山全力对抗蚀魂暗力,心神高度内守之时,潘舜的神魂虚影猛地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温和的力量,不知从何处悄然渗透而来,并非针对张大山,而是精准地缠绕上了潘舜的魂体!
这股力量……又是它!
潘舜心中剧震。这几日,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清晰!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牵引,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呼唤。只要这股力量出现,他的魂体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随时要脱离张大山的灵台束缚,融入那冥冥中的未知之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与一种失去控制的恐慌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位历经沧桑的天师神魂都感到阵阵心悸。
“又来了……”潘舜极力稳固自身,抵抗着那股莫名的牵引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隐忧,“此力温润浩瀚,与轮回同源,却为何独独针对贫道?仿佛……仿佛贫道本是其中一部分……”他隐隐感觉,这似乎与钱倩倩身上那天然的轮回气息有关,但又远不止于此。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关乎他自身宿命的巨大秘密!
他不敢分心多想,全力对抗着这股牵引,确保自身不会在关键时刻脱离,导致张大山失去最重要的指导与辅助。
张大山也察觉到了潘舜一瞬间的异样波动,但他此刻正处在驱除一缕顽固暗力的关键时刻,无暇细问,只能将疑惑压下,全力运转功法。
就在这内忧潜伏之际,外患,已悄然而至。
石家祖宅外围,山林深处。
几道如同阴影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在树木的暗影之中,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甚至连周围的鸟兽都未曾惊动。为首者,正是那位幽舵长老,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上面幽光闪烁,指针正牢牢指向祖宅方向。
“果然躲到了这里。”幽舵长老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阴冷的得意,“借助这‘匿迹罗盘’和那十凶魂体内残留的轮回印记感应,总算找到了这只缩起来的乌龟。”
他身后,一名幽舵成员低声道:“长老,此地阵法似乎有些古怪,气息幽深,引而不发。”
“无妨。”幽舵长老冷哼一声,“他重伤未愈,又新丧器灵,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阵法再强,无人主持,威力也有限。更何况……我们此次,并非要强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残忍的光芒,翻手取出了十面刻画着繁复幽暗符文的小旗。旗子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煞之气,隐隐与远处某种存在相互呼应。
“这是‘引煞聚阴旗’,以那十头凶魂的本源煞气为引炼制而成。”幽舵长老阴恻恻地解释道,“我们不需入阵,只需在外围布下这‘十煞锁魂阵’,不断引动、放大阵法内那十头凶魂残留的法则碎片气息,同时汇聚周遭阴煞之气灌注进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们说,一个重伤之人,身处自己布下的、却充斥着狂暴混乱凶煞之气的阵法核心,还要时刻抵御外邪入侵,他能撑多久?会不会……被他自己的‘猎场’,反过来撕成碎片?”
“长老高明!”几名幽舵成员纷纷低语,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计定之后,几人身影如同鬼魅般散开,凭借高超的隐匿之术,悄无声息地围绕着石家祖宅,将那十面“引煞聚阴旗”按照特定方位,一一插入地脉节点之中。
随着最后一面小旗插入,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静坐中的张大山猛地睁开双眼!他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震颤,笼罩祖宅的“幻心青囊阵”光芒骤然变得明灭不定,原本平稳运转的阵法之力,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开始产生紊乱的涟漪!
更让他心惊的是,阵法之中,那些原本已被吸收、驯化的凶魂法则碎片——【不屈战魂】的肃杀、【断头台】的决绝、【寂影】的虚无……此刻仿佛被某种外力强行唤醒、刺激,变得狂暴而充满攻击性!它们不再温顺地增强阵法威力,反而开始反噬阵法本身,甚至……冲击他的心神!
与此同时,周遭山林间的阴煞之气,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丝丝缕缕地汇聚过来,如同黑色的薄雾,试图渗透进阵法光幕!
内外交困!
张大山瞬间明白了敌人的歹毒用心!他们不敢直接闯阵,却用这种阴损的方法,要让他被自己的阵法反噬,被汇聚而来的阴煞侵蚀!
“噗!”阵法反噬与心神冲击来得太快太猛,他本就脆弱的魂体再次受创,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又灰败了几分。
“大山!稳住心神!”潘舜强压下自身那股莫名的牵引感,急声喝道,“是外邪引动了阵法根基!他们在外部布阵,欲从内部瓦解你!”
张大山咬牙,双手急速掐诀,试图重新掌控躁动的“幻心青囊阵”。但阵法与他心神相连,阵法的紊乱直接反映到他自身,加上蚀魂暗力的掣肘,他感觉像是同时在驾驭数十匹脱缰的野马,力不从心!
阵法光幕剧烈闪烁,内部演化的心魔幻境开始失控,时而刀兵四起,时而刑杀漫天,时而一片死寂,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外界的阴煞之气也不断侵蚀,使得阵法范围开始缓慢缩小。
“哼,看你能撑几时!”阵法外围,幽舵长老感受着内部能量的剧烈波动和那明显紊乱的阵法气息,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阴笑。
张大山独坐阵眼,四面楚歌。身体是千疮百孔的剧痛,魂体是撕裂反噬的煎熬,阵法是濒临崩溃的躁动,外面是虎视眈眈的强敌。
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残存的力量,以及灵台中那位同样承受着莫名困扰的潘天师。
绝境,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狠。
他抬起头,看向阵法外那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山林,眼中血丝弥漫,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不能倒!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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